池夏以前听妈妈说过，姑姑和姑父早在表弟付浩两三岁时就离了婚，法院将付浩判给了姑姑，付浩从小调皮捣蛋不怎么听话，今年刚上六年级就染上网瘾，姑姑表面总是要强的，但池夏知道，其实她总在夜里偷偷哭。
    池夏走过去，模仿大人的口吻：“浩浩，姑姑喊你吃饭，不许玩游戏了。”
    “要你管。”付浩依旧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付浩，喊你吃饭听不见是吧？我明天就把电脑给你卖了！”池雁兰走进来，厉声教训。
    付浩不情不愿关了电脑：“听到了，打雷一样。”擦过池夏时，他腮帮子鼓起来，瞪了眼，小声说，“都怪你，烦死了。”
    池雁兰是江城人民医院的医生，吃饭时，提到最近医院人手不够，接下来一个月要经常值晚班：“夏夏帮姑姑看着点浩浩可以吗？千万别让他放学偷去网吧。”
    “可以的。”池夏认真点头。
    付浩不以为意地切了声。
    池雁兰看向付浩，表情严肃：“以后上学放学和姐姐一起，听见没？姐姐学习这么厉害，也不多学着点。”
    “哦。”付浩扒着饭玩，“真厉害，厉害死了。”
    “......”
    -
    池夏将被人堵校门口的事告诉班主任后，一直没什么进展，新的一周终于有了后续。周一升国旗时，教导主任拿大喇叭在主席台通报了这件事，给予十一班那个借读生留校察看处分。
    本以为这件事算是平息，然而课间操一结束，池夏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你家不在江城是吧？”班主任喝了口水，问她。
    池夏点点头。
    “有亲人在这边吗？”
    “我姑姑。”
    “哦，这样。”
    班主任从旁边推了条空椅子过来，示意池夏坐下：“十一班那个骚扰你的丁凯明......”说到这，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像是在思考怎么表达，“知道进咱们一中借读都要什么条件吧？”
    进这种好学校除了会考试的好学生，还有一部分可以通过关系、或是金钱弄个借读名额。能来江城一中借读，池夏知道，丁凯明家在江城应该非富即贵。
    “这段时间最好让你姑姑放学来接你。”班主任委婉道，“学校管不到校外，尤其是家里有点钱的......你明白吧？”
    池夏顿了顿，缓缓答：“明白......谢谢老师提醒。”
    ......
    夏日午后，职高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女生们，个个短裙热裤，脸上妆容精致，穿一身蓝白校服的池夏，就显得格外突出。
    池夏捏了捏校服口袋里的两百块钱，手心里搅出不少汗，这钱原本是她用来买资料书的。
    现在，她打算用它来交保护费。
    刚升高中的小姑娘，心智还未完全成熟，所以考虑到姑姑说过要值晚班、放学肯定没办法来接她，她第一时间想到郑蓉蓉那番话。
    来职高找那个叫裴炽的男生，希望他这段时间能保护自己。
    职高校门正对着一家台球室。
    正在打桌球的宋启眼睛无意一瞥，随即指过去：“炽哥看，又是那姑娘。一中的乖学生，来咱职高做什么？”
    裴炽淡淡看过去。
    就见少女局促站在树荫底下，不时朝校园里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她身形单薄，连校服都穿出了宽松感，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和校服衣料近乎一致的白。
    很快，少女紧张地拦住一个男生说话。
    “我、靠。”宋启也看见那一幕，猜测，“这姑娘是交了个咱学校的男朋友？”
    唐明远笑着骂：“关你吊事，你这么激动。”
    宋启：“美女的事就关我的事。诶，炽哥你说，那男的看着不咋地，怎么就泡上这么个仙女？”
    裴炽没理他，也不再看对面，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走到一旁点了根烟。
    没一会，宋启又嚎了句：“操，劲爆啊，那小子居然当众和人姑娘调情，真是好大一朵鲜花插在牛——”
    还没嚎完，他脑袋就受了不明物体一击。
    看眼滚落在地的烟盒，宋启一脸莫名：“炽哥，你干嘛拿烟盒砸我啊？”
    “让你他妈安静点。”裴炽声音很淡。
    宋启摸着头：“昂。”
    另一边。
    池夏鼓足勇气，找了个男生想打听裴炽在哪，男生不仅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想动手动脚，她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吓得赶紧挣脱着跑开。
    路过对面台球室时，隐约听见“炽哥”两个字。
    她停了脚步，看进台球室。
    角落里，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懒洋洋靠着墙壁，即使微弓着身子，依旧能看出个子很高。眼睑微掀，他目光略沉，隔着台球室的玻璃门，与她视线对上。
    静默几秒后。
    几乎是没意识的，池夏听见自己问：“你是，这一片的老大吗？”
    对方没说话，一瞬不瞬盯着她。
    男生长相是颇具攻击性的英气，眉骨高，眼窝深邃，挺直的鼻梁下，两片薄唇随意叼根烟。他眉眼间锋芒毫不收敛，此刻单手撑着球杆，另一手抄在裤袋里，黑色衬衫领口松垮，露出小半截冷白锁骨。
    有股渗进骨子里的痞劲，恣意落拓。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池夏有点发怵。
    等了片刻，就在她以为他懒得理自己时，男生拿掉烟开口：“有事？”
    男生没有否认她的问题。
    池夏抿紧的唇掀了点缝，小幅度点点头。
    犹豫一会，她走上前推开玻璃门，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复述一遍。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很厉害，我想请你帮忙......帮忙罩我一段时间。”
    她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同这类型男生打交道，以至于说话的时候紧张到有些磕巴。
    视线掠过女孩子鼻尖上绵密的汗。
    裴炽手指摩挲了一下球杆。
    沉默好一会。
    像是觉得荒唐，裴炽唇角淡扯出点弧度：“我罩你？当老子是保镖啊。”
    池夏解释：“不是的，我可以交保护费。”
    她将手伸进口袋，摸索一阵后，心咯噔一下。
    被她装在口袋里的两百块钱好像不见了......
    “保护费”三个字飘进耳朵里的时候，裴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等他开口，眼前的小姑娘便转着身子前后左右的看，像在寻找什么，脸红得不行。
    片晌，她看了他一眼，然后怯生生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上前：“能先给这个吗？”
    裴炽移了移目光。
    就见这姑娘掌心里躺着一根真知棒。
    池夏尽量压着心慌，糯声补充：“很甜的。”
    低垂的视线凝在真知棒上须臾，裴炽眉骨微抬，轻嗤。
    “噗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宋启忍不住笑出猪叫。
    神他妈保护费，居然是一根棒棒糖！
    唐明远也没憋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居然会有人觉得裴炽穷到要收保护费？行吧，收保护费也就算了，关键他妈的一根棒棒糖拿来交保护费是几个意思？
    宋启握着球杆笑得像个智障：“喂乖学生，读书读傻了吧？拿这玩意交保护费，当我炽哥三岁小孩？”
    池夏赶紧又看眼裴炽。
    他们这种人，会不会脾气很不好？会一个不高兴就打人吧？
    思及此，她快速低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她钱丢了，会补上的。
    “我——”
    她才说一个字，视野内出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心朝上，皮肤是冷白色，虎口处有一道深褐色伤疤。
    目光顺着掌心往上，对上男生漆黑如墨的眼。
    池夏愣了愣。
    然后反应过来，乖乖将真知棒放进男生掌心。
    这个发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宋启还在哈哈哈，看到这个画面哈不住了，球杆都他妈差点没握稳。
    什么情况，他们炽哥还真收了人姑娘的棒棒糖啊？
    裴炽接过那根真知棒，像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手指一勾便扯了糖衣，直接将棒棒糖叼进嘴里。
    少年牙齿有力，咬碎了糖，咯吱作响。
    他表情依旧有些冷，漆黑的眼睛掠过少女紧张无措的神情。
    “职高裴炽，认识一下。”
    第3章
    放学后，郑蓉蓉和池夏一起朝校门口走。
    听池夏说完中午给裴炽交保护费的那个乌龙，郑蓉蓉手里拿着的一包零食险些洒出来，不可思议道：“这也太离谱了吧？裴炽居然真接了？！”
    池夏看了看左右，周围有好几个女孩子看向这边，她声音轻轻的，提醒道：“你小点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