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怀着满肚子的疑惑，跟随宋宗无朝演武场走去。
    两人相顾无言，任青没有询问关于宋荣的事情，可心里逐渐有了些猜测。
    修罗法的先决条件是历经佛门五大戒律而不堕。
    所谓五大戒律分别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宋宗无的修罗法既然有四臂阎罗的层次，肯定不是靠闷头苦修能做到的，曾经有家室也说得过去。
    他们靠近了演武场，能看到不远处的武楼被捕快封锁着。
    宋宗无头戴斗笠，亮出禁卒的腰牌，直接带任青走进武楼。
    武楼里只有五位年纪在四十以上的老火工，他们见到宋宗无后，恭敬的低下了头。
    这些老火工在衙门任职超过二十年，早已不用管各街区的闲杂琐事，而是单独鉴定死状古怪的尸体，所以被称为仵作。
    领头的陈火工轻声说道：“宋荣是前几日过世的，因为他平日里经常闷在屋内，所以直到现在尸体才被察觉到……”
    宋宗无点了点头，表面上看不出喜悲。
    任青皱着眉头问道：“前几日，具体是哪天？”
    陈火工思量片刻回答道：“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两天前吧。”
    任青心里暗自嘀咕：“两天前岂不是与思补斋出事同一时间，也不知有没有关系。”
    宋宗无平淡的说道：“几位老师傅先回去吧。”
    “好的，大人。”
    老火工转身离开。
    他们不知宋宗无与宋荣的关系，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具尸其实并没有什么异样。
    宋宗无等武楼里空无一人后，缓缓说出宋荣的来历。
    宋荣自小身弱体虚，所以寿元有限，活不过二十。
    但他心性却是天生的魔种，生母难产而死，宋荣幼年便以虐杀猫狗为乐，甚至……对婴孩下手。
    那时宋宗无想要管教宋荣，可因为晋升三臂判官陷入劫数，他生怕在人口密集的城镇身死，只得准备远遁荒野。
    宋宗无将五岁的宋荣交给一间寺庙养活，便匆匆前去闭关。
    闭关花了他二十余年，返回寺庙时，里面全是干枯的尸骨，宋荣早已不见踪影。
    宋宗无本以为宋荣寿元枯竭而死，结果在三湘城衙门发现了对方。
    而宋荣如今已有四十三岁。
    任青忍不住咋舌，宋荣年幼便如此的心狠手辣，掌握术法肯定更加肆无忌惮。
    宋宗无沉声说道：“我一直怀疑宋荣以活人为祭，借此延寿续命，但找不到丝毫线索。”
    以宋宗无的准则，在没有确定宋荣杀人延寿前，自然不会出手，导致割头案接连出现。
    任青从宋宗无的语气里听出些许悔意。
    恐怕他在武楼留下的《草堂游记》，便是想借助阅读书籍的修士来劝诫宋荣，不过后者毫无收敛。
    当然只是猜测，还需要通过尸体来确定情况。
    任青推开里屋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具坐在桌前的干尸，腐臭味扑面而来。
    他利用重瞳仔细观察，发现尸体乍看毫无异样，但隐隐却有些不对劲。
    宋宗无说道：“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般杀人延寿，至少要取得四五百人的性命才足够。”
    “宋前辈，尸体有问题。”
    任青指着遍布皮肤的尸斑说道：“即使尸斑随着时间呈现的色泽有所不同，可应该大差不差。”
    宋宗无定睛看去，确实如任青所言，尸斑的颜色深浅不一，说不出的古怪。
    “不介意我割开尸体吧？”
    “没事。”
    任青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尸斑最为密集的地方划过，皮下的血肉顿时显露。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可思议。
    只见血肉呈现出结块状，根本就没有那种肌肉的纤维感，就像是拼凑出来的。
    任青毫不犹豫将各处的皮肤切开，里面的血肉腐烂程度不同，甚至并非是人肉。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人皮书？”
    能够凭空造出一具以假乱真的尸体，最有可能便是人皮书的剥皮者，这种异化方向主要涉及的就是人体。
    任青顿时明白，宋荣定是那位百目者。
    怪不得他能够悄无声息的隐藏在衙门里，连宋宗无都看不出破绽，恐怕通过身披人皮的方式遮掩了百目者的特征。
    并且利用剥皮者的能力将自身的眼珠挖出，然后附在动物或是昆虫身上，借此远程控制。
    甚至连监牢禁区指不定也是宋荣弄出来的。
    不过宋荣为何会假死逃脱，难不成目的是消灾禁区？
    任青犹豫片刻，便将关于无目法的信息告知给宋宗无。
    着重说明了利用生食人眼延寿这点，宋宗无自然联系到此前沸沸扬扬的割头案。
    宋宗无明白任青与宋荣的无目法同出本源，只是异化方向的区别。
    他忍不住眼中含怒，转头用六目盯着说道：“任青，你有没有生食过人眼？”
    任青表情认真的说道：“宋前辈，我从未吃过人眼，也没有此类想法。”
    宋宗无拥有谛听术，得知任青并非谎言，语气也放缓下来。
    “那就好，千万别误入歧途了。”
    他想起掌握无目法的艰难，忍不住生出欣赏。
    自从宋荣有意把无目法流传出去后，尝试修炼的人大多都没个好下场。
    要知道无目法入门必须经历四十九天的无边黑暗，任青既然能够恪守本心，说明心性确实不错。
    天赋、运道、心性皆是极佳，将来绝对有机会突破阴差境。
    只可惜误食了诡异物，导致无法掌握身体相关的术法，否则可以期待下阳神境了。
    宋宗无突然生出个大胆的念头，毕竟任青的人皮书才武人境，说不定能突破诡异物的限制？
    他不再多想，准备动身前去找寻宋荣。
    “你这几天好好修炼饕餮法，有什么需求的资源可以找我。”
    “多谢宋前辈。”
    任青心中一喜，能看出宋宗无的态度是以长辈自居，就算没有拜师，恐怕差别也不大了。
    宋宗无向衙门外而去。
    任青则暂留在武楼，想要从内屋找到些百目者留下的线索，可惜毫无收获。
    那具假尸则让外面的捕快联系伯封，被抬走焚烧了。
    第三十三章 修行讲究的是……
    演武场的老捕快身死的消息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其实整个衙门里相处几十年不知道宋荣真名的，比比皆是。
    看管武楼的职责交给了个年纪较大的衙役，那本《草堂游记》自然被宋宗无收走了。
    趁着闲暇，任青的作息变得规律起来。
    除了早晚各一次的药浴外，观想无目法也没有落下。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术法在稳步提升。
    皮肉逐渐变得紧实，虽然不至于挡下利器的劈砍，但对于棍棒击打的抗性却加强不少。
    至于神足经，因为没有兽血辅助修炼，加上院落里来了几个不熟悉的河兴街火工。
    不管怎样都有些不方便，他干脆暂缓夜间沐浴月光的修炼。
    此外，任青还会去武楼翻看武功秘籍，哪怕招式不一定管用，但毕竟蕴含了前人的经验。
    任青其余的精力放在了饕餮法上。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火工堂内就开始弥漫肉香。
    路过的衙役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明明是个焚烧尸体的地方，有肉香就显得细思极恐。
    而伯封等人早已习惯。
    不过他们对任青这段时日的行径，不由得生出担忧。
    任青给李家兄弟和小武的印象，一直以来就是体弱。
    以前搬重物会止不住的咳嗽，甚至出现过直接晕厥。
    本以为任青经过修养，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就算偶尔药浴其实也正常。
    但没想到药浴还不够，又想出来食补的方式，分明是病急乱投医的表现啊。
    这时的任青却如同没事人，正蹲坐在昏暗的厢房内，窗户留了条缝隙用作通风。
    午后到傍晚则是专门用来修炼饕餮法的。
    宋宗无也会在旁护佑，免得突然出现肠穿肚烂的情况，严重点甚至将危及性命。
    修炼功法可不是玩闹，处处存在着风险。
    短短的几天内，任青的体型明显发福十几斤，特别是肚子如同怀胎六月般肿胀。
    宋宗无斜躺在床铺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