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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刚进入小学的喜多,离开了原本的幼稚园,到了一个新环境,不懂得如何交朋友。
    她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听奶奶讲,母亲一生下她就在医院内失踪,爸爸整天在外忙着她也不知道的工作,同时寻找母亲的下落。自幼,她就是由爷爷奶奶带大。
    她看过母亲的相片,是个娇小朴实的女人,母亲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奶奶说母亲从小到大天真又可爱,讨人喜欢。每次提到母亲,两老、舅舅和姨妈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喜多在班上是孤单、没人理的,她难以跨出自己的小圈圈与人交流,就在她沮丧、烦忧的时候,帕芙主动来找她说话。
    「呵呵,」帕芙呆呆笑着,「喜、喜多,喜多,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喜多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她心想:糟了,我居然被她搭话了!我要不要回应她呢?可是,我不想一不小心就被她缠上。
    喜多并不讨厌帕芙。
    帕芙乖巧、纯真,时常热心地去帮助别人,但是,班级大多数人仍对她不友善。儘管导师在开学的班会上,告诉大家不要歧视帕芙,要多多照顾她,却没有起到任何功效。大家放纵心里对帕芙外貌的恶意,胆大妄为地欺负她,而导师在做完表面功夫后,便默许班级的各种情况发生,毫不干涉、阻止。
    由于这些因素,喜多并不想与帕芙有所牵扯。她不想被同学视为帕芙的伙伴,一起遭受无端的辱骂、攻击。她决定无视帕芙,等到她自己感到尷尬就会离开了吧?
    不料,帕芙还是在她桌边打转,一直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喜多不敢抬头,她觉得班上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面红耳赤,头部发烫。
    她低声怒斥帕芙,「我不要,你走开。」
    不晓得帕芙是不是跟她卯上劲,帕芙发出咦的一声,又问她,「你看起来很寂寞,我陪你不好吗?」
    这话戳到了喜多的痛点,她的怒火愈加旺盛,她瞪向帕芙,咬牙切齿发出最后警告,「请你走开。」
    此刻,帕芙眼波流转,一扫平时的幼稚傻气,眼中的神采流露出深切的关心与温暖,「让我陪你吧。」
    讲完这句话,帕芙双唇无声开闔,似乎唸了几个字。喜多不会读唇语,看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喜多只感到烦躁,她站起来,颇用力推了帕芙一下。帕芙双脚正好踮着,被这么一推,站不稳,立刻要倒下去。
    喜多伸出手想拉住她,中途却犹豫了。她才刚就读小学两个礼拜多,而这个班级可是她往后六年的另一个家,要是她一开始就让大家反感,她就得尝到六年的煎熬了。
    她把手缩了回去,帕芙摔在地上。
    帕芙痛得轻声呻吟,她缓缓爬起身,朝喜多勉强地展开微笑,拍了拍裙子,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座位。
    喜多的脑海被帕芙那苦涩的笑容给佔据,她很想对帕芙说什么,话语却哽在喉头发不出去。那天,她完全不敢朝帕芙的方向看,放学后,她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衝出教室。
    她骑着脚踏车,回到家放下书包,拿了条毛巾,又马不停蹄前往附近的山丘。
    山丘杳无人烟,喜多坐在一棵树下,她把毛巾塞在嘴里,放声嘶吼,喉咙感觉几乎都要撕裂了,难过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她很惊讶,很害怕,她的心从来没这么痛过,痛到让她喘不过气。
    喜多不断说服自己,帕芙是敌人,是想把她也拖下水,一起被大家讨厌。
    她的心被淘空,失魂落魄回家,隔日又带着空落落的心与脑袋去上学。
    经过昨天那一推,事情开始產生变化,平时欺负帕芙的那群人,破天荒来找她聊天,对她表示欢迎,说她以后就是他们的好朋友了。
    能够被接纳进团体,使喜多乐昏了头,她喜欢这样子,她终于不再孤单。
    喜多知道,她其实算是个小嘍囉,可她心甘情愿。
    帕芙对她的态度依旧热情。她明白得很,这整个班里,帕芙特别特别想跟她做朋友,但她勇气尽失,连正面瞧着帕芙的脸都不敢。
    有时候,她会听从大家的话,在放学后将帕芙带到学校礼堂后面的小空地。帕芙若是不从,她就使劲拽她。
    帕芙被大家包围,喜多低着头难掩愧疚。她听到帕芙若有似无、微弱喊道:「放我走,让我出去。」
    这无助的反抗,马上就被眾人的嘲笑声淹没。
    有人推着帕芙,有人拿小石子丢她,还有人取出水壶,将水倒在她身上。
    喜多认为自己活在地狱。她改写了自己会被霸凌的命运,却逃不过良心谴责的折磨。
    大家嘻笑散场,喜多假装跟随他们离开,实则躲在一棵树后。她确认没有其他人留下,才跑到帕芙身边。
    帕芙的膝盖有道细长伤口,渗出血液。喜多赶紧拿出水壶,把水浇在伤口上,用手帕轻轻擦拭。
    「我……我……」喜多终究还是连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帕芙对喜多绽放一个小巧的甜美笑容,「我们是朋友。」
    喜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摸摸帕芙的脸颊,叮嘱她,「回家记得好好涂药,我不值得做你的朋友。」说完,飞也似地离去。
    地狱,轮回。
    同样的场景、画面一再上演,喜多成为帮兇,助长他们恶劣的行径。
    她哀叹自己的无力,她不是英雄,拯救不了帕芙,没办法让她脱离苦海。
    又一次的无理嬉闹,终于,她还是看不下去,衝到人群边,用手拨开挡道的人,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喜多紧紧拥抱帕芙,流着眼泪,不停向她说对不起。她没注意到,背后有好几个不安分的拳头,好几隻刻意使坏的脚,朝自己袭来,而帕芙虽然看见了,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目睹一切发生。
    喜多同一时间,身上各处承受了强烈的痛楚。神奇地,她体内爆发出莫名的力量,她正是在这个时候激发潜能,褪去凡衣,回归到祝福者的身分。
    她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短暂地抽离,回过神来,她听到帕芙惊呼:「天啊,天啊。」
    霸凌者们东倒西歪倒在地上,他们看向喜多的眼神,充满讶异、愤怒。
    喜多连忙叫帕芙拿好手提袋,抱起帕芙就逃跑了。路上,喜多对于一切都感到无所适从,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打败了所有人?然后,她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帕芙是比她矮了点,身材也比较瘦弱,但凭这点小差距,她认为,她不可能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跑这么久,而且完全没感受到疲累。
    跑到校门口外一家稍远的杂货店前,喜多才把帕芙放下。
    她在帕芙身旁绕了一圈,大致观察,确认帕芙没什么伤口后,她关心道:「你没事吧?」
    帕芙反倒皱起眉头,担心看着她,「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看到好多人打你。」
    「我没事。」喜多当时被打的确蛮痛的,可她现在活动活动身体,觉得状态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今天非常谢谢你。」帕芙九十度鞠躬,身体抬起时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喜多伸出手扶着她,避免她跌倒。
    喜多有些心疼帕芙,她知道,帕芙因为身体的异状,平衡感不是很好。
    「再次谢谢你。」帕芙微笑,朝喜多挥挥手,「再见。」
    「等一下,」喜多试图挽留帕芙,「你很急着回家吗?能不能陪我一下?」
    帕芙感到不可思议与欢喜,「你要我陪?当然好啊,可是……」她微微歪着头,「你不怕被他们讨厌吗?」
    帕芙眼神黯淡,她自卑地低下头,双手交握。她很怕听到让她难过的回答。
    「没关係,我不想再替他们做坏事了,」喜多诚恳问帕芙,「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帕芙笑嘻嘻,「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喜多领着帕芙走进杂货店,她让帕芙挑了包喜欢的零食,然后,从口袋取出钱付帐。她们一起到附近的河畔公园散步,逗小鸭子玩,累了就坐在路旁的木椅上,边吃饼乾边聊天。
    帕芙摘了朵花,放到鼻前轻嗅,她哈哈笑道:「好香。」她拿给喜多,要喜多也闻闻看。
    喜多凝视着帕芙水蓝色的双眼,绽开灿烂的笑容,她把花贴近鼻子,高挺的鼻微微抽动,「真的很香。」
    两人道别,约定好明天相见。喜多在心里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她要好好守护这个女孩。
    喜多的脚踏车还留在学校里,她小心翼翼地回到停车场,骑上车,全速返家。
    帕芙不在,她苦恼的表情就显露出来。她想到幼稚园时,有两个同学吵架,他们的爸爸妈妈马上就来学校,互相大吵大闹一番。
    今天她弄伤那么多人,要是他们回家都找父母告状,明天她肯定完蛋。她不想连累爷爷奶奶,她也担忧帕芙会被那些不分是非的家长羞辱、责骂,甚至遭受本来不该有的惩罚。
    「我回来了。」喜多打开门朝屋内一喊。
    爷爷走出来迎接她,「多多,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啊?」
    「乖,很乖。」她看着爷爷和蔼的脸,心中满是愧疚。
    「你比平常还要晚回来,发生什么事啦?」
    「我和同学去河畔公园走走。」
    「是这样啊,」他拍拍她的肩,「和同学都处得好吗?」
    「好……我先去做功课了。」她逃避地躲回自己房间。
    喜多写完作业,洗了个澡。
    她踏出浴室,奶奶呼喊她到餐厅吃饭,这时,门铃声却突兀地响了。她额际有颗水珠滑落,心中瀰漫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