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女子的笑容让云霜莫名的熟悉:「你??」最终云霜没说什么,她怎么会觉得女子这抹笑很勉强呢?
飞来了第二卷彩布,在云霜的眼前一点一点展开:狐狸师兄妹三人飞升成仙,容华跟银霜尚武而没有战功,领了看城门的天将,只比天兵高一阶。
许多天将能够点兵,意即天兵只为了辅佐天将而存在,天界给个正式的称号让他们行走,事实上天兵不领俸禄,亦不在天界的编制之中。
一直不曾点兵的容华跟银霜,在天界一直被当作异类,如同灵犀,她在天界也是异类。
她因为精通符道让织梦尊者挑上,进织梦司以织彩布为职。她原以为跟天将一样是最低职位,后来在眾仙女嫉妒的神情里得知织梦司很少挑人,全部的织梦天女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
除织梦天女外,最令仙女们羡慕的是舞天女。从前有位舞天女破格擢拔天妃!往常的天妃都由天界世家里遴选,何曾开过先例?在那之后舞天女一直是仙女挤破头的天职。
可她进了织梦司一事,还是让眾仙女气得牙痒痒,见了她总要冷嘲热讽几句。
这天灵犀又来找师兄们。南天门是两班制,如今快到交班时间,她这个时间来总能遇见其中一位师兄。
巍峨的南天门牌坊彷彿直入云霄,牌楼上南天门三个金字无论再远都能清楚瞧见。这一直是灵犀觉得神奇的地方,她明明在牌楼跟前,金字却让她遥望,然而那么远却又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位天将见了她,殷勤说道:「灵犀,又来等你师兄啊?」
她说:「对。」敛着笑意,也不多言,免得说太多话又有人说她狐媚子,专程来勾搭天将,还不如看牌楼呢!
忽然有人扑了来,灵犀不慌不忙闪开,那人跌了一跤,满盘仙桃在地上打滚。
她那里知道她躲避的模样落在其他天将眼里已是一副养眼的景致,她的身姿优美,一转身羽衣自胸前飘落,那过度丰满的上围自然毫无遮掩,再加上她身穿的彩裙飘起,五彩光芒自她的彩裙流泻,那好比舞天女祭天之时在丹墀飞舞,只可惜那时天将们站得远,看不出所以然,他们以为还不如现在的灵犀好看呢!
其中一个天将喝采:「灵犀,好啊!」
另一个天将也感叹:「你没入选舞天女着实可惜!」
跌倒那人自然也是仙女,最讨厌灵犀到这里搔首弄姿,她喜欢的那名天将正是帮灵犀鼓掌那位,从前见她捧着一大盘仙桃,定会帮她捧回瑶池。如今两隻眼睛黏在灵犀的胸脯上,那里顾得了她跌倒,仙桃满地滚。
她站了起来指责灵犀:「都是你挡路,害我跌倒也就算了,这满地的仙桃可是瑶池金母娘娘等着吃,你有几个脑袋赔!」
灵犀瞥了她一眼:「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该好好拿啊!你拿一盘仙桃往我身上倒,我不闪开还等着被打得满头包吗?」
她不依不挠,冷笑了声:「还不是你这隻骚狐狸,身上那股狐骚味呛得我直打喷嚏,否则我怎么会手软?你要是不闪好歹能接几颗仙桃,谁知你这么不识相!追根究柢,若不是你穿着彩裙来这里搔首弄姿,我那里会跌倒!哼,狐狸是狐狸,见不到男人就浑身发痒!」
灵犀举起手来,彷彿要对她下手,她吓得退到天将身后:「救救我!」
抓住灵犀那人也是个名人,叫作斯年,专门溜下凡找女妖精胡作非为,她向来见了浪荡子便退避三舍。如今救她难不成是为了对她示好?那对桃花眼直瞅着她。
那可不行,她的身子准备留给将来的夫君,可不能让浪荡子败坏!她出声斥责:「你别以为救了我我便会对你另眼相看,想得美!」
那浪荡子笑了:「我再飢不择食也不会找条鱼,你想多了!」
结果她喜欢的那名天将笑了,气死她了:「我哪里像鱼了,我是仙女!」
浪荡子答:「也是,鱼也是有分,瑶池里怎么混进一条鯰鱼呢?」
她差点破口而出:瑶池怎么不能有鯰鱼?转头一想浪荡子怎么会知道她原身是鯰鱼?马上改口:「眾生平等。让瑶池金母娘娘知道你看不起她的鱼,又打翻她的蟠桃,该当何罪?」
浪荡子整个人掛在骚狐狸身上,两人貌似亲暱,果然帮那隻骚狐狸说话:「既然眾生平等你怎么又骂灵犀骚狐狸呢?你家瑶池金母娘娘知道吗?」
她生气的答:「瑶池的鱼怎么就比不上穷乡僻壤飞升的野狐狸?别说灵犀,她那两个师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一个女扮男装当天将,另一个明明知道却始终与那位「师弟」同住一房,嘖嘖嘖!」
灵犀向她走来,她连忙举起盘子阻挡,那盘子是上好的玄铁製,神器也打不穿!谁知那盘子在她的眼前四散,她瞠目结舌看着盘子后面的灵犀。
「你说我就算了,牵扯到我师兄身上,你想试试我的拳头能打碎几斤石头吗?」
灵犀用羽衣捲来南天门旁那座五六尺高的假山,轰隆一声落在南天门前,她亲眼见灵犀用拳头粉碎那座假山。「你猜这座假山有多重?」
她吓得脚软,连忙躲到正要路过南天门的太子身后:「太子殿下救命啊,狐狸要杀人了!」
太子身后带着两名容貌姝丽的少年少女,少女冷冷瞪了她一眼,少年带着和善的笑容,手却不离腰间鞭子。
太子没说话,那个浪荡子居然跟太子装熟:「哟,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太子开口:「斯年,这座假山怎么回事?」
浪荡子答:「我无聊打碎的,怎么,要我赔?老子没钱!」
太子答:「我帮你赔,下次别这么做了,下次父王发话我也保不了你。」
浪荡子改跟太子勾肩搭背:「太子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小的铭记在心。至于您当初在人间鴆杀我的事我早就不计较了,您也千万不要掛心上。毕竟您是太子啊,杀我一百遍也是应当,小的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太子拨开浪荡子的手:「斯年,好好说话。」
「太子殿下,您辛苦了,需要小的给您擦鞋不?」
她想不到太子殿下竟与浪荡子有私交,连忙说道:「打碎假山的是那隻骚狐狸,她与那浪荡子肯定有一腿,不然浪荡子怎么为她顶罪?」
浪荡子瞪了她一眼:「臭鯰鱼闭嘴,否则我将你串起来烤!」
太子殿下再度出言:「斯年,别欺负仙女!」
「太子殿下,凭我们的交情,您也知道该帮谁吧?」
「你再胡闹下去,帮谁就不一定了!」
浪荡子继续趴在太子的身后:「太子殿下,这两个小娃娃不会是臭老头的私生女吧?」
少女骂了浪荡子:「你瞎眼了吗?灵蛇哥哥怎么会是个女的。」
浪荡子说:「只有这个坏脾气是女娃娃?小姑娘,可惜你长得这般漂亮,只是这张坏嘴不改,恐怕没人要你!」
少女怒极,指着浪荡子骂:「哪里来的破落户,跟我搭什么话。」
太子殿下回过头去安慰少女:「袖月,这是你斯年哥哥。」
少年插了嘴:「袖月殿下,太子让您叫人,您快些叫啊!」
少女哼了声,别过脸去。正当她想不明白尊贵的太子殿下怎么与浪荡子称兄道弟,忽然听浪荡子说:「袖月殿下,如今天界的殿下就那两位,这位却称殿下,难不成是蛇族那位小公主?看来果真是臭老头的私生女,过不了多久也会受封天界的殿下。」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浪荡子又说:「如今天界不正与龙族议亲吗?我才想龙族只有一位太子,天界没有公主,议的哪门子亲,原来有位现成的公主等着,老头子可真会算计!」
天界与龙族议亲的事她连听都没听过,这浪荡子的消息怎么这般灵通?难不成真的跟太子结拜了?
少女拉着太子殿下的衣襬:「裴清哥哥,他说真的吗?」
太子殿下说:「我待会儿详细告诉你。」
少女不依不挠:「我不要嫁人,若要我嫁人我不如回蛇族去!」
少年说:「袖月殿下,此事说不定还有回旋的馀地,您先别急,听太子的话。」
少女一急,拉着太子的衣襬不放,太子一转身拉着少女往左侧去,她恰好看见那里有一颗仙桃,果不其然--
「唉哟!」少女踩到仙桃跌倒,那张清丽的小脸蛋淌着泪,看着有几分可怜,谁知一开口便是:「是谁乱丢仙桃,本公主要抽她!灵蛇哥哥,鞭子拿来!」
她连忙福身,哭丧着脸:「太子殿下,仙桃是我拿来,让?」让那隻骚狐狸打翻,不对,这么说太子殿下肯定不会理睬她,她改口:「让斯年打翻,您帮我作主,要是瑶池金母娘娘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太子看着斯年叹气:「来人啊,将我那处仙桃挪来,送往瑶池金母娘娘处。」
太子的随从领命去了,她也藉机脱身,头也不回走了。这里一堆殿下在,浪荡子又与太子交情匪浅,她头壳坏了才留。
***
温暖的桃风拂面,当够石雕的灵犀福身,也打算走了,不料让斯年拉住手:「我们多年的交情,我又帮你解决了好几件麻烦事,不叙叙旧吗?」
那厢太子殿下让人整理了假山碎石,也带着少年少女离开。南天门已经换好班,竟无一人是师兄,灵犀惊讶的问了上值的人:「容华跟银霜没有上值吗?」
那人还没想好怎么回她,斯年抢着答:「他们最近时常一块上值,也一块休息,你怎么不问我呢?」也不知是不是此举让斯年恼羞成怒,拉着她就走,走进一处僻静林子里,对她说:「灵犀,我等了你千年,当初的承诺何时实现?」
她皱着眉:「我何时许下承诺,千年太久了,你昏头了吗?」
她只记得斯年是她从前玩伴,大军开拔之后,距今千年不见。「你莫不是将相好的女妖精记成了我?你啊你啊!」她笑着伸出手指叩了叩斯年额头。
斯年伸出手来似乎也准备叩她的额头,她毫不在意笑着,谁知他轻抚着她额间的花鈿:「花鈿怎么来的不知道吗?」
她皱着眉:「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她挥开了斯年的手,从前如何要好如今也不该冒犯她!
那双桃花眼满是忧愁:「灵犀,我?」
「斯年,如果这些就是你所谓的叙旧,我要走了。」她转头就走,斯年拉住了她。
「灵犀,你变了!」
她怒极反笑:「一千年过去,沧海桑田,谁能不变?」
斯年说:「我没变,你也不准变!」说完话凑了上来,她一时不察居然被吻。
当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吻时,她准备推开斯年,却被他紧紧抱住。
灵犀的目光落在那张紆鬱的脸上,手在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力气大,推开斯年不成问题。只是到时斯年该断几根肋骨呢?当时她打了他一巴掌,如今却要他伤痕累累?唉,罢了,罢了!
吻完,她赏了斯年一巴掌。
「斯年,人或许会变,或许不变,可无论如何,现在的我就是如此。你若接受不了我,那就别来找我。」
***
又到了灵犀休沐的日子,斯年跑来找她,她躲进了彩虹天泉旁林子。看着天光浪漫,她不知不觉想起她在太虚山是那样无忧无虑。
大师兄做牛肉捲给她吃,二师兄为她绑头发,满山遍野的羊让她欺负,有隻孔雀最好玩,她故意挑衅它,再将它揍一顿,看着它落荒而逃还一边叫嚣的模样多有趣啊!
想起来她跟孔雀结怨太久,竟忘了最开始是什么原因看它不顺眼!
她今天上玉石坊想找块料子,冷不防听老闆说:「灵犀,你大师兄让我雕的玉珮雕好了,让他早点来拿。说是要求亲用,让我雕得仔细些。」
这件事让她心乱如麻,她心知大师兄跟二师兄迟早会成亲,可当成亲一事摆在她眼前,又让她不是滋味。
大师兄像她爹,二师兄像她娘,从小养育她长大,可偏偏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他们成亲之后会生下他们骨血相连的孩子,那时候她这个小师妹就更没份量了!
她正烦恼之时,彩虹天泉走进了一对少年少女,少女不吭一声褪下外衣。她皱着眉,心想真倒楣,想找着清静的地方歇着,还遇上偷情的小情侣。
少年接过少女的衣服掛在树枝,他沾湿帕子,为少女擦拭满是瘀青的后背,一面念叨:「殿下,您别这么逞强好胜行吗?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何必呢?」
少女冷哼了声:「这个天界跟蛇族一样,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不虚张声势,更被看扁!我一定要在天帝寿宴拔得头筹,让她们好看!」
少年怜悯的看着她:「殿下,她们不过是一群舞天女,您是殿下,如何跟她们混为一谈?您学舞是为了祈雨祭天,她们学舞,不过为了献媚。」
听到这里,她都觉得少女肤浅,脾气跟初见那时一样坏,不料下句话直击她的内心:「她们一个个想当我娘就算了,还骂我是没人要的孤儿,灵蛇哥哥,我母神为什么不要我?我这么讨人厌吗?」
少女在少年眼前流泪,那清秀小脸终于有了她年纪应当的稚气:「哥哥,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好吗?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几乎让灵犀落泪,她只有师兄,师兄是不是不再需要她了?不需要她逗他们笑,不需要她假装天真,不需要她绕着他们转。
少年叹了一口气:「殿下,我受您母神之託照看您,除非您不再需要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会在您身边。」
「好,我们说定囉!哥哥,你一辈子都不准离开我!」
少年迟疑了会儿仍是回答:「?好。」少年为少女擦好药后,准备跟在少女身后离开,不料少女牵住他的手。
少年惊讶的说:「殿下,这样于礼不合。」
少女答:「哥哥,这里没有人。连没人的地方都不能牵牵我吗?」
他们牵手离开,直到有人迎面而来,他们才一前一后走着。
灵犀在树上睡着,醒来发现师兄们也来彩虹天泉。
大师兄採了不少花,捧来送二师兄,二师兄笑着与大师兄对望。
二师兄拿了一朵花缀在耳旁,他们见旁边无人,便在这里接吻。
他们也如那对小情侣,手牵着手走了,没有人发现她在树上流泪。
不知何时斯年站在树下,递给她帕子:「你还是老样子,不开心就躲在树上哭。」
她擦了泪,闷闷的说:「你凭什么管我?」
斯年自嘲:「我能凭什么,我于你而言什么都不是。」
「那你还不走,何必在这里惹人厌?」
斯年仍是自嘲:「你说都一点都不错,我就是犯贱。放在一千年前,你哭着求我我头都不回。我还是不甘心,你明明没变,为什么只在答应我的事上变卦?」
她擦完泪,冷静了些:「我答应你什么?」
斯年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的誓言跟狗屁一样,答应过,转头就忘了吗?」
她连忙下树:「说清楚,不要话只说一半。还是连你都要骗我,编了话来誆我!」
斯年让她气到,一句话都不说。
「斯年,说清楚,不然别来招惹我了!」
忽然她让斯年抵在树前:「灵犀,我爱你,为什么忽然间你就不爱我了?」
吻落了下来,想当然尔斯年再挨一巴掌!
「你有没有除了接吻跟挨巴掌之外想做的事?」
斯年大喊:「我想跟你成亲生孩子!」这声惊走了成群林鸟,也惊走了灵犀。在那之后她都不敢出现在斯年眼前。
到这里第二卷彩布结束。
云霜若有所思的看着灵犀,看着她美丽杏眼下的乌青,一面思索着灵犀让她看这些彩布意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