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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卷 悦牢:Ⅲ. 堕天使与魔鬼

      3.堕天使与魔鬼
    萧沁华瑰丽如昔,添了秋色愁情的轮廓,孤独的侧影,轻淡的虚笑,竟将她整个人勾划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韵味。徐语辰托着下顎暗地观察,看得入神,方才发觉这位千金小姐身上的变化。
    留意萧沁华只是最近两天的事。
    两天前,他又听见徐斐然含着笑意跟萧沁华讲电话,「大小姐」前「大小姐」后的调侃,颇为亲密。讲到最后,他还跟萧沁华确认日期时间,二人似是准备约会。
    当徐语辰发觉自己无法不在乎时,心头立即蹦出了奇怪的想法:该不会在床上干啊干的便爱上了徐斐然,现在来嫉妒吧?
    ──当然不可能。
    他凝神注视坐在前排的萧沁华,指心抚向胸口,丝毫感觉不到半点酸意或妒恨。
    有的,只是陌生感。
    垂落的鬈发仍是长至腰部,同样的瓜子脸,带着傲气的眼瞳,高雅的举止,明明跟以往没两样。可是,他怎么也记不起数个月前,他到底是如何跟这位大小姐攀起话题,高谈阔论;记不起两年前的初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天。自从他选择顺从徐斐然的愿望,徐语辰也同时选择了与同学疏离,不关心别人,也不让别人关心,使自己显得孤僻。
    另一方面,在陈依柔自杀后,萧沁华似乎跌入了泥沼里,难以动弹;陈依柔作为萧家的奴隶,有吸食毒品的倾向,且跟萧沁华关係亲密,因此萧氏药厂花了好大力气才能包住一切状况,将陈依柔的死与萧氏撇清。
    当萧沁华再度回校,受尽老师、主任的问候,以及学生们诡异的目光,少女的脸上天天掛着疲惫──不过,她浑身依然充满了自信与骄傲,彷若陈依柔的死的确与自己毫无关係,自己的生活依然正常。
    可是此刻这憔悴的模样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一隻玫瑰雕纹的酒杯,横卧在书桌上,好像快要滚动至边缘,然后堕落、破碎。
    下课铃声刚响起,萧沁华的两肩微颤,终于从课本中晃神过来,脖子迅即扭向课室门口,单手摸向背包。几秒后,她又缓慢地将视线撇回来,向老师躬身再见后,便坐下来默默发呆。
    其他同学再度吵闹起来,椅脚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乱响个不停,书本与笔袋全塞进书包。课室内欢唱的,是结束一天忙碌后的离别乐章。
    萧沁华依然温吞,单是摸起一枝原子笔送入笔袋也费了不少时间,彷彿她不想回家。
    课室内只馀零丁学生。徐语辰走上前,斜阳下的影子拖落在少女的半边脸。
    她昂起头,瞼眸上扬,对于来者并不惊讶。
    「嗯哼,好学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呢。」萧沁华捧起下巴,嘴唇轻啟:「无事不登三宝典,你有什么事?」
    徐语辰回头一看,最后的几个学生也团在一块儿,离开教室,空间顿时回归了安寧。
    他翻身坐在萧沁华的正后方,两手像弹钢琴般在桌子上轻奏,忽而停下,露出孩童似的笑意:「嘿,你猜呢?」
    大小姐歪了歪头,摸向她修剪得恰到好处的长指甲。
    「薄荷水?前阵子才连同葡萄一起拿走吧。」
    她的指心慢慢从食指指甲游到了中指之上。
    「我的小依柔?大概她死了你还比较开心,她可是全校唯一目睹你那可怜样儿的人喔。」
    他将手指拂向新月般弯起的淡色嘴唇。
    「那是……你哥的事?因为生怕你那天使的哥哥被魔鬼的萧沁华抢走,所以急不及待赶过来,要把魔鬼推下地狱?」
    少女把手指合拢,将身体转至聊天对象前面。
    少年挑起她耳旁的一束黑色长发,仔细感受那柔顺的触感,忽然放声大笑。
    「嘿嘿,魔鬼吗?」徐语辰玩味地把手里的发丝捲了一圈,捲出魔鬼的螺旋:「那我不就是天使的弟弟,魔鬼的共犯?那么,我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呵,是堕落天使吧。」
    被削去翅膀、无法重回天空的堕落天使吗?
    真可笑。
    可是他喜欢得紧。
    徐语辰笑得更大声,连墙壁都撞出了回音,最终传回他的耳内,依然酣畅淋漓。他反覆咀嚼这个负面的称号,竟觉欲罢不能,胸口燃起一团不知名的烈火,非常烫。
    原来……他是染上污秽的堕落天使,恶魔的共犯喔?
    良久,他抿了抿笑得张狂的唇,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一双半闔的眼睛正闪烁着夕阳最后的光辉,睫毛晃动,竟显得甚为艳丽:「那么,魔鬼,你找我的天使哥哥是有什么事情呢?」
    「嗯哼,没事不能找他吗?」
    「不能。」徐语辰完全无须思考,挑眉回道:「你跟他算什么关係?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沁华十指交错在一起,左手的,右手的。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问了一个问题:「……徐语辰,你喜欢你哥吗?」
    徐语辰的脑袋剎那间成了空白。
    ……该不会,是知道了?
    大小姐指间紧拢,迷离的眼眸吐出幽夜似的情思:「他是尘世间的天使,谁都会喜欢他的;不论是凡人,还是恶魔,还是堕天使。是吧?」
    原来不是指那种喜欢。少年暗地松一口气之际,少女以小猫的姿态趴在书桌上,半闔着眼儿,忽而笑了出来:
    「嗯,要是把斐然哥哥永远囚在我家有多好呢?」
    徐语辰的眼影立即抹上了阴霾。
    前方的少女表现得太过从容,毫无防备,像是经过一天的学习后,疲累地伸个懒腰便睡。
    此刻的她,活像个无害的、软弱的恶魔。
    ──这模样,真是令人厌恶。
    斜阳的光影被大树所拖长,灰色疏落地缠绕在少年的脸上,越来越深,然后踏过那套意味着规条与道德的纯白色服装,直达少年的胸腔。
    他一张嘴,影子便把黑色的花枝勾出来。
    「嘿,斐然哥哥?叫得真亲切呢,亲切得……好像你会变成我嫂子一样吗?」
    转瞬间,黑影已抓住了少女的纤纤手腕,指头揉入少女的皮肤。
    「萧沁华,你把我哥叫出来,不会是打算把他囚禁住,硬是要当我的嫂子吧?嘿,那未免太好笑……」
    「我不配吧?」
    「欸?」
    「他是连恶魔看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的天使。哪怕是跟他牵手,还得先洗手吧?」萧沁华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眼神扫向少年无礼的手,「倒是你,徐语辰,你那惹人厌的洁癖消失了?」
    手一扭,立场逆转,剎那间萧沁华已经扣住徐语辰的手腕。
    伴随而至,是属于深渊的恶魔,那独有的轻慢的笑意:「嗯哼,你和你哥果然是完全相反的人吧?」
    「什么意思?」
    「你哥无论跟谁握手,他还是比清水还乾净。不过呢,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没用鬼,只要稍微跟别人接触,披好了的白衣就会脏得要命,是吧?」
    恶魔的嘲讽如同涂了毒汁的银矛,优美却也尖锐,顶端的光芒特别刺目。
    徐语辰压紧眉心,当即把手狠狠抽开,收到桌子下面、对方无法看见的暗影之中。
    手指确实如同心脏般在颤抖。
    「暑假前你的白色面具戴得很完美嘛?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真是乐得我抱着肚子笑呢,呵,你是我最完美的共犯,比小依柔和于大少爷还出色。你嘛,徐语辰,你真是……」
    徐语辰咬着牙,而后慢慢放松。当他再度直视萧沁华时,眼底的灰影已经混成一团,与最深处的墨黑结合。
    他歪着头,如同坏掉的木偶,嘿嘿笑说:「脏了?早就脏了。」
    少女的洋洋得意立即化为寂寥,与没有常人存在的课室產生共鸣。
    那个曾经自傲、自认为无罪的优等生,已经从这个牢笼彻底消失了?
    「脏了,可以变得更脏。」
    「是啊。」
    萧沁华黑鞋挪起,身形晃动,冬季的黑色百褶校裙犹如正在盛放的毒之黑花,或是从遥远栏栅以外的森林飞来的乌鸦,或是一湖不断向四方扩散的黑曜色泉水……
    比墨汁更深沉的水拍落徐语辰的裤上,一步步探至更深处。
    「真想不到呢。难道你想一直变脏?」
    少年任由大小姐攀到自己身上,伸手。慢慢地,身体涌出一股热流,女性的香媚酥软充满了整个鼻腔,让人霎时神迷。
    徐语辰轻扶着少女的细腰,情感上有几分凌乱,但大脑却意外地清醒:「萧家的大小姐,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有吗?嗯,或许吧?或许是想让讨厌的你变得更脏吧?」大小姐舔唇说,神态越来越像隻慵懒的猫,「倒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我真的想不透。」
    「没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子。」
    「呵呵,可以跟讨厌的人这样子做爱吗?」
    「没关係,我不讨厌你。我怎么可能讨厌自己的共犯?」
    情况跟暑期学校旅行时有点相似。萧沁华细滑的手已经拔下他的裤链,拉下他的内裤,在他已有反应的性器上搓摩玩弄,从根部摸到顶部。一点儿也不生疏的动作,表明少女早已跟男性有过性接触。
    除了作为同学的陈依柔外,尚有更多的玩物吗……
    徐语辰面无表情,隔着蕾丝布料抚摸大小姐的臀部,以及前方的私处。
    女生的、湿润的、柔软的部位,夹开内裤,手指挤入幽森的花蕾中──这才是让正常男人兴奋的性行为吧?
    「恶魔才是我的朋友。我讨厌的只有天使。」
    「……嗯?」
    少女正想追问,却被对方的动作搞得软了身子,背脊傍向桌面,骄傲的个性迫使她哽住喉咙间的呻吟,匆匆调息呼吸。
    少年也许是知道她的疑问,笑着说:「我知道你过去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因为,我也很讨厌我哥。他的存在简直让我要死。」
    ──这是秘密。
    一个徐斐然无须知道的秘密。
    一个可以跟同样罪孽深重的共犯互相分享的秘密。
    「嘿嘿,你喜欢我哥吗?觉得我哥很亲切?可当你每一天都要看着他炫耀自己的翅膀,每当他流露半点不高兴的时候就必定是自己犯错,哪怕他干了令人厌恶至极的事情,犯错的人始终不会是天使,而是别的人……」
    徐语辰站了起来,不理会萧沁华的错愕与困惑,逕自褪去她的内裤。
    「如果徐斐然是你的哥哥,你绝对会讨厌他的存在。」
    当性器刺进女性的阴道内,萧沁华满腹的疑问便化为缕缕快感,眉头一展,乾脆什么也不细想了,什么事情也不好奇了。
    没有爱情,没有温情,没有激情;无须爱情,无须温情,无须激情,只有最真实的慾望在血液里盘旋。人类的肢体是机械,一旦做了某些事情便能產生感觉,不论对象。
    天色渐渐暗下,学校对面的大街上已不剩一名学生,成年人也慌忙踏上归去的路途,大地再度被悽黑所佔据。
    窗帘落下后,路灯形同熄灭,熟识的空间无光。
    一次欢愉之后,年轻的男女继续在课室逗留,再一次抽取对方的寂寞来填充自身的空虚──直至体力耗尽,自己的内外均沾满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