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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囚困的爱

      看来我的气愤一走,在酒店过一晚,让哥哥受到很大打击。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放我出去,哪怕我卑躬屈膝,只求他将我的活动范围扩张至整个二楼,他都不答应。
    我也试过180度态度大转变,气冲冲骂:「你敢困住我,我肯定不会喜欢你!我最讨厌你这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他的动作的确有迟滞,他的确被我的话影响了。我想进一步攻击他的软肋时,他向我勾出淡淡的笑意,喉核轻震:「如果你讨厌我了,我一定要把你杀死,然后自杀。嘿,挺浪漫的吧?」
    ……哇啦,他是开玩笑吗?他的心灵啥时变得这么扭曲?
    结果我被软禁了一个晚上,跟哥哥的所有交涉以失败告终。
    一个晚上并不难熬,被软禁一个星期我也差不多习惯了,但哥哥的目标是把秦家搞到破產……
    我要等到秦家破產才能离开?一出生就被秦家拋弃的乾姐姐就罢了,她渴望秦家破產很正常,可哥哥怎么会这么执着要消灭秦家?帮乾姐姐报仇雪恨吗,还是他跟秦家有什么过节?
    我人是出不去了,笔记本电脑也被哥哥佔据了,但身上还有手机,比起被秦大哥绑架好得多。哥哥为我端来的早餐后便回房间工作,继续为毁灭秦家而奋斗,隐隐听到他不断打电话扯工作扯股票扯s-project,好像在为崔家铺后路;我瑟缩到棉被里,抱着手机,跟情报最多的刘敏聪联络。
    对于崔子行有没有跟秦家结怨这回事,刘敏聪这样回答:
    「没有。」
    「那……那么,我家老头子呢──十年前,崔越被秦家头子欺负;十年后,哥哥为老头子復仇?」
    「……台柱大人,原来你的家庭关係这么复杂吗?」
    「这纯粹是个人猜测!究竟有没有啦?」
    「以我所知,没有。」
    我抓紧手机追问:「你没骗我吧?」
    对面顿了一顿,隐约听到点击滑鼠的声响:「若要说他们有恩怨,可以扯到容家。」
    「扯!只要有关係,你都说出来!」
    「你哥的未婚妻容颖,以前有个男朋友。」
    「我知道啊,私家侦探讲过,容颖的前男朋友是大学时代的学长,交往几年就分了,分手后她就跑去勾引崔子行!」
    「她的前男友姓秦,叫秦君成,在你哥的订婚礼上坐在你旁边。你还记得吧?」
    「呃呃呃?」
    这真是出乎意料,哥哥跟秦家结怨,是因为未婚妻容颖曾经是秦君成的女朋友?那个相貌长得像狐狸的秦君成,搞不好是不甘心女朋友被抢,于是不断加害哥哥,演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秦君成跟我哥的关係很差吗?」
    「没有。起初秦家想吞掉容家的公司,但是收购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崔子行偏来插一脚,其后更跟容家的三千金容颖成了男女朋友,硬生生阻止秦家的行动。」
    「……我、我不懂啦!怎么哥哥好像坏人?」
    「总之,」刘敏聪乾咳一声:「崔子行对秦家的打击行动早在他认识容颖以前就开始了。不是为容颖而打击秦家,而是为打击秦家而接近容颖。相信容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隻商场上的弃子,你看她在订婚礼上的表现就懂。」
    嗯,也对。直接认同结论:虽然容颖是哥哥的未婚妻,但哥哥打击秦家跟容颖没有直接关係。
    如果哥哥跟秦家无仇无怨,那么根据电视剧理论……
    「打败秦家可以赚很多钱?比如说,我家现在是烧了不少钱买装备没错,但打赢秦家魔王就可以垄断整个市场?」
    「台柱大人,你以为这是rpg吗?」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别执着文字!」
    「打败秦家后市场经济会有大变动,跟它合作的公司都有一堆事要搞。同时间秦家会有不少东西散开去,例如各种土地和建筑,但你们家这种搞科技產品的,若不打算在地產界发展,根本拿不了多少东西。」
    「咦……那哥哥拚命要打垮秦家是为什么?」
    「一个人会这么拚劲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报仇。你们崔家本来跟秦家关係不坏,曾经合作过一两次,自从冒出崔丝缕以后就变了。崔家开始跟秦家的对手做生意,听说,还会向其他公司提供有效打击秦家的策略,所以这些年里秦家企业亏损很大。」
    啊,对了!秦大哥和秦永凡提及过,有一份重要的秦家文件,被称为「地图」的秘密文件……说不定崔丝缕就是靠此在崔秦大战中节节胜利,让秦大哥恨得咬牙切齿。
    驱动崔丝缕的,或许是愤怒。
    本来是秦家老头子的女儿,却不被秦家承认,只能跟母亲一同过活。
    「崔子行跟崔丝缕一样针对着秦家,不过近一个月他的攻势相当猛烈,甚至有些不惜一切。如果不是跟秦家的谁有过节,肯定是为了利益;但种种跡象显示,秦家破產也不一定能为崔子行带来庞大利益。」
    「啊,所以呢?哥哥到底是为什么要秦家去死啊?」
    「我不知道。」
    「耶?」
    「说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你家金主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你才是崔子行的亲弟弟,你才是拥有崔家最多情报的人,你要崔家情报应当直接问你哥,再打电话过来向我详细匯报,懂不?」
    啊,糟糕!对面的声音有点暴躁的,我吓得把手机挪开点儿,连忙低声安抚几句。唉!连刘敏聪也不知道的事,再问下去也是枉然,我果然要追问哥哥吗?
    中午,沉迷于工作的哥哥直到两点多才为我准备简单的麵食。说是简单,他的简单也远比我煮得复杂。一碗似金色星云的汤底,上面浮着像美女发丝般柔顺地铺排的麵线,旁边是媲美职业厨师手艺的一排无骨鸡肉,再叠上香葱和生菜,整碗麵犹如被嫩叶衬托的鲜花。当我翻开底部,还见到一颗水嫩嫩的蛋匿藏在汤底下,单是看也让人食指大动。
    「要不要多些鸡肉?」
    哥哥好像从来没囚禁我那样,对我极尽亲切。他软硬兼施的攻势太强大了,真难让人铁起心肠。
    结果我早已决定要拋出来的严厉拷问,在阵阵麵香之下也化成小草一样摇曳的句子:「哥哥……你干嘛要灭了秦家?」
    他笑容很好地从他的碗多夹了一块鸡肉给我:「等到秦家破產,我再告诉你。」
    「那秦家什么时候破……不不不,我想问……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秦家?」
    「嗯。」他笑容很好地从他的碗夹了一圈麵条给我:「为了让你早点出去玩,哥哥会不眠不休找出秦家的弱点,放心。」
    「呃、嗯……如果我求你,放秦家一条生路呢?你不一定要灭了秦家吧?」
    他放下筷子,笑容瞬逝:「不可能。」
    「为什么?」
    「等到秦家破產,我再告诉你。」
    哥哥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彷彿自己是大英雄,嘖!
    我不知道秦家何时会破產,从网路讨论看来秦家确实有财务问题,但消息不明确,有人指那些都是到四造谣,毫无根据。如果酷酷的秦大哥绝处逢生,稳住了秦家,我岂不是永远不能出来吗?
    所以我决定逃跑。
    方案一,等到哥哥送饭时我把他扑倒,饭菜全黏到他身上了,我就逃?唉,我怕见到他精心做的食物我当场心软。所以我採用了方案二──从二楼窗户逃脱!
    二楼听上去一点儿也不高,但海边小屋设计宽敞舒适,天花板也比我高了两、三倍,安全着陆是大问题。
    我凭肉眼估量要怎么跳最安全,乾躁的沙粒掺进脱皮伤口肯定很痛,唉,像跳船那次有个大网在下方垫着就好啦。
    趁哥哥正在隔壁房间埋首干活,我将床上的薄被子搬过来,系到窗柩上。我拉了一拉,打个结,成了!一条从二楼直达地面的紧急扶手带,像消防员的柱子。
    戴上戒指,备妥钱包与手机,这回东西该齐全了吧?啊,鞋子在楼下,我要不要把鞋子偷回来再逃?不管啦,要偷鞋也得先爬下去!
    我将窗户大开至极限,迈出我的头颅……呜呜?衣服太厚,穿不过这狭小的窗子!我连忙脱掉两三件冬衣,身上只剩内衣和贴身毛衣,冷得我想打喷嚏。不过我的身手矫健多啦,一下子,上半身整个探出去,连窗框也搆不着,暴露在海风之中!
    哈──啾──!哇,鼻水冒出来啦!
    但我不能浪费时间抹鼻水。我凭着多年来练舞的卓越技术,一下子就整个人跃出窗外,恶魔的海风死缠着我不放,害我背脊发冷,鼻水又长了一寸。我用力擤,从窗欞踩下去,脚一滑,差点就失足坠地。
    我紧紧抓住被子,咳,事前明明绑得很稳妥,现在却有种随时断裂的感觉……
    「叮──噹──!」
    ……咦?怎、怎么回事?谁在这个时候按电铃?谁来了?干,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搞破坏!
    现在下去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插翼难飞了。还、还是爬回房间里躲躲比较好。
    话虽如此,这木屋的墙壁怎么这么滑呀?我整个人都在外面了,现在我的脚掌紧贴墙上,曲一曲脚趾也会往下掉,处境太惊险了!只要我一个不慎,屁股掉落,发出巨响,引起眾人注意……呜呼。
    我勉强伸长脖子偷看,但从屋子的侧处实在看不到正门,连影子都看不见。
    如果来人是送货人员,他们大概也不会留意一个在冬天沙滩散步的青年,我大可以先喘口气;如果来人是崔丝缕,待她进屋后,我得马上逃亡了。
    我紧张地聆听风的动静,不一会儿,哥哥开门了。
    「啊。陈叔,你怎么会来了?有事吗?」
    咦?陈叔?是老家那个陈叔吗?我把耳朵凑近过去,当对方一张嘴,我就认出来了:是老家那个陈叔!
    他恭恭敬敬地答:「行少爷,是这样的,老爷希望小少爷搬回家。」
    呃?搬回老家干什么?天啊,秦大哥软禁我,崔子行软禁我,那死老头子也争着要把我软禁在老家?我浑然出了一身冷汗,脚底都快滑下去了……崔逸向、你要冷静!
    相较之下,崔子行真的相当冷静:「我没听爸说过。他为什么想小逸回去?」
    「老爷担心行少爷公事繁忙,无暇照顾小少爷,还是让小少爷回去比较妥当。」
    「哦,是这样吗?」
    「是的,行少爷不信,可以打电话问老爷。」
    「嗯,我信,我怎么可能怀疑陈叔呢?不过真巧,小逸不在喔。」
    「不在?这是……」
    「嗯,爸也知道吧。前天我跟小逸吵了一场,他嚷着不想跟我一起住,又不想回老家。我拗不过他,今早送他去火车站,现在他大概在返s市的路途上吧。」
    ……哈?崔子行这傢伙说谎还真流畅,我差点要抱着肚子大笑,我的确想回s市啦,哈哈!……呼呜呜!哎呀,脚好麻……忍着!
    那边的陈叔肯定被哥哥唬得愣愣呆呆了,他不确定地问:「让小少爷一个人回去,不怕很危险吗?前些天……他被黑社会……」
    「别操心,我叫了一位朋友照顾他,不会有事。」
    「啊,是这样吗……那,行少爷,我可以进屋看一看吗?」
    「你想看什么?陈叔,你该不会认为我在骗你?」
    「不……不……我是想看看……小少爷有没有漏了东西,那么陈叔可以拿给他……」
    「哈,难道陈叔以为小逸还是个冒失的幼稚园生?就算小逸冒失,我也会检查他要带的东西,不会让小逸毫无准备地走的。」
    哼哼,你真的很有准备,不过是早有准备地囚禁我!跟我说句对不起,然后早有预谋地将房间从外锁死!
    就这样,毫无权力的陈叔被哥哥毫无难度地赶走,我甚至能想像到他回家后被老头子责难的情景。
    我房间的窗面向大海,而陈叔离开的方向当然是离开大海,所以他没有发现吊在窗外的我,脚步声远去……万幸!等哥哥一回屋里,我就马上跳下来!
    ……嗯……嗯嗯……嗯?
    没有关门声。
    ……咦,关门不会有声吗?……啊啊,有声了!
    我听到缓慢的脚步声。
    两秒后,一个影子在金黄色的沙地上飘忽摇曳;眨眨眼,在我的视野内,冒出了我最为熟识的身影:俊俏得好比模特儿的脸,宽阔如田的肩膀,还有修长有力的腿……他穿得不多,简单的毛衣配上丝质围巾,很有多愁善感的味道。
    啊……这是幻觉吗?哈、哈哈。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怎么偏要在这个时间派人抓我?
    崔子行啊崔子行,干嘛你跟人聊天后不乖乖回屋子里,偏要间着无聊四处逛?
    就因为他驀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灵魂一晃,整个人都晃了。
    我发现自己的手掌不再痛了,身体再没有被重力玩弄了,我不用再做爬墙侠了。
    「……小逸!」
    二楼而已,掉下来应该不会很痛吧?下面有柔软的沙子,肯定像床一样……我闭上双眼,儘量保持屁股坠地的姿势。
    掉下来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屁股痛痛,意想不到的是,我感觉到一股春天的风绢带般裹住我,让我身体变轻;风托起了我,让我飘浮,慢慢坐落在温柔的手臂上,不至于让我受伤半分……
    手臂?
    我霍地睁开双眼,发现一切跟我想像的不同。
    我所见的不是蔚蓝色的海边天空,我听到的不是浪花拍打,皮肤碰触的不是一粒粒的沙。
    「没事吧?你在做什么蠢事?」
    哥哥满载着担心的脸,哥哥如碎星的呼唤,哥哥的手臂的温度……我不自觉往他身上靠拢,这下子,连他的气味也嗅得一清二楚,安心得令我好想闔好双眼,就这么全情享受他的拥抱。
    但是哥哥的神情,除了透露出对我的担心,还有奇怪的扭曲,所以我醒了。
    我挣开他的怀抱,寒风扫至,将哥哥前额稍长的头发都吹乱,在眼瞼上飘来飘去。他嘘了一口气才慢慢地从蹲跪的姿态慢慢站起,错不了,中途他按着左肘,露出痛楚的神色。
    他贴近我,眼里还是我的影子,为我整理有点凌乱的衣襬和头发,嘴边不断呢喃。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竟然想到跳窗……」
    我知道哥哥一定不会讲,对他而言,什么都是禁语,我什么都不应该知道。所以,我迅速逮住他的左手,扳开衣袖。
    「……呜!」
    哥哥发出受伤野兽的低吟。
    果然……果然!他!这混帐崔子行!我气得差点想一拳打过去!他的手、他这隻刚才承托住我的手……比我上次看到又多变多了!他、在软禁我的期间,他又开始自残!
    或浅或深,或长或短,一条条的割痕散佈在左手手肘上,好像……多了新的三条?四条?五条?我分不清楚!
    以后会留疤吗?会成为永生的烙印吗?
    其中一道新伤痕现在正在冒血,肯定是刚刚捧住我的时候弄得裂开……
    「乖,回去嘍。」
    他把袖子拉回原位,突然背起我,大幅步地迈向小屋正门。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我能离开这个一直自残的傢伙吗?踢也不是,逃也不是,只得任由他背着,恨得咬牙切齿。
    「崔子行你骗我!你……你说过,不会再这样的!」
    「对不起。」
    「你记得吗?合约……我们的合约上讲过,如果你再这样,我也跟你自残!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对不起。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我、我讨厌你!崔子行,我讨厌你!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最讨厌你这种把所有东西都当秘密的傢伙!」
    「哈哈,没办法啊。哥哥这么脏,当然要把脏东西都藏起来,不让小逸知道。」
    回到了我的房间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我带进浴室内,替我拂走脚底的沙,然后掩着自己受伤的地方。
    「小逸,你也觉得哥哥很丑陋、很骯脏吧。你很讨厌,不是吗?所以你才会跳窗,离开我。」
    我咬着牙,气愤得完全咬不出一隻字。
    我没掉眼泪,但鼻水却控制不了地奔出来,害我的脸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