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晚唐浮生 第279节

      渭水道之上,折嗣伦穿着新做的戎服,兴致勃勃。
    他现在的职务是凤翔镇衙内都知兵马使,兼洋州刺史。
    凤翔一府四州,已经是折家的新根基了。
    麟州新秦那边,越来越多的子弟南迁,主要分布在凤翔府,相对富庶的洋州也住了不少人。
    折家对凤翔镇的经营是下了大力气的。
    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以折家子弟为骨干,充任各级军官。
    军士部分来自麟州,部分来自庆州,这是折宗本任邠帅时招募的东山党项部民。
    最近两年,又募了一些凤翔府、洋州及兴、凤二州羌人部落军士,但数量不多,占不到主流。
    折家与邵家乃姻亲,关系自不必说。妹婿有大志,那就帮他打好了,败了又如何?大不了遁去草原之上,还不一样过日子?
    而一旦赢了,这收益简直不敢想象,长安、洛阳亦可住得!
    独孤氏、长孙氏之故事,折掘氏便做不得吗?
    再者,折掘氏乃宇文氏别绪,这身份难道比独孤氏、长孙氏差了吗?
    干了!
    七千凤翔军,五千步卒、两千骑卒,真没有糊弄妹婿,全是精兵,这次便跟着去潼关,会一会关东诸侯。
    “衙内,金州又向洋州求援了。”驿道之上,信使忽至,禀报道。
    “李家也是老子英雄儿狗熊。当年攻长安,李详也出过死力,兵也不算差,这才过了十年,就这副模样了。”折嗣伦叹气,道:“冯行袭吃了熊心豹子胆,就这么想吞并金商?”
    冯行袭,山南东道均州刺史。
    本是该州一小军官。时逢贼寇孙喜聚众数千于汉南,截断驿道,抄掠外镇送往长安的贡赋,冯行袭将其斩杀。随后又鼓动军士哗变,驱走刺史吕烨,被时任山南东道节度使的刘巨容任命为均州刺史。
    中和年间,秦宗权部将赵德諲攻襄州,刘巨容不能敌,于是灵机一动,率军入蜀,“护驾返京”,随后入朝为官。山南东道遂被赵德諲所据,冯行袭继续当刺史。
    冯也是颇有野心之辈。
    他对现有地盘并不满意,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邻镇金商头上。
    去年泾师之乱,李详本来是要率军勤王的,但冯行袭攻来,便作罢了。随后又因为连续在外作战,餐风露宿,直接病倒了。
    冯行袭觅得机会,今年又再度攻来。李详不得不遣使向邻近的凤翔镇求援,折嗣伦接到的便是这封信了。
    他骑在马上想了会后,便让人搬来案几,随后下马,摊纸磨墨,给父亲写信。
    金商西面便是凤翔府的洋州,再西面则是兴元府,离得很近,救还是要救的。
    冯行袭忒也可恶,也必须给他吃个教训。
    如果诸葛仲方愿意的话,凤翔、金商、山南西道三镇联兵,把贼巢均州给打下来。
    赵德諲既然不愿管,咱们就替他管管。
    理亏的是你,有何话可说?
    听闻赵德諲也老迈得可以了,如此昏聩,实在不行的话,趁势杀到襄州去都未必不行。
    伏案写完信后,折嗣伦让亲兵带回凤翔府。
    想了想后,又写起了第二封信,这是给妹婿邵树德的,重点把李详、冯行袭之间的事情讲了讲。
    他觉得,兹事体大,还是有必要提前说下的。
    万一与山南东道闹大了,事情不可收拾之时,还得妹婿最终拿主意。
    赵德諲的忠义军节度使之位,可是朱全忠保举的。虽说两人貌合神离,但万一逼急了,人家真投靠全忠了呢?岂不坏了妹婿大事?
    写完信之后,他又喊来一名亲将,嘱咐他即刻北上灵夏,将信件亲手交到灵武郡王手中。
    第014章 全忠
    大顺二年八月十九,汴州,朱全忠正与敬翔、李振、韦肇三位心腹谋士议事。
    “中和三年,镇州王镕、魏州乐彦祯、郓州朱瑄、太原李克用与我同登节度使之位。而今八年过去了,如何?”朱全忠最近心情不错。
    丁会统率大军攻时溥,武宁军已经不敢野战,单靠守城顽抗。
    仗打到这份上,其实已经相当被动了。
    时溥严密控制的是徐、宿二州,目前被孤立包围。徐州不好说,宿州拿下不难,目前采用的是攻城、攻心并举的方式。
    泗、濠二州,理论上是淮南镇的属州,但被武宁军控制着。
    当然这两个州本来就该归徐州管辖,但谁让徐州兵凶呢,屡次闹事。
    从广德年间拥兵不朝的李光弼开始,徐州就没让人省心过,朝廷不得不多番“操作”,想尽一切办法压制这里的大头兵。实在不行的时候,只能屠光了事。
    但正如魏博一样,杀光了一茬还有一茬。老一辈徐州兵被杀完了,新一辈桀骜衙兵又出现了,如今他们是抗衡朱全忠的主力。
    泗、濠二州,时溥控制得不是很严密,这次宣武军也没有主动去攻打,双方维持着相安无事的默契。
    待击破徐、宿二州之后,便可兵进淮南,泗、濠二州还不手到擒来?
    敬翔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主公最近的战略目标有些不明确。
    “大帅,还是得攻拔武宁、天平、泰宁三镇,河北诸藩,暂时不要去招惹为妙。”去年年底,宣武大军从泽潞撤退后,顺道大掠魏博,罗弘信不能制,低头束手。虽然看似爽快,但已暗中结了一敌人,殊为不智。
    “敬司马言之有理。”朱全忠一听,意识到有些得意忘形了,立刻起身行礼致歉,随后又道:“宿州张筠,反复无常,煞是可恨,此番可受降乎?”
    张筠乃宿州将,本来跟着刺史一起投降了。但去年又逐走刺史,再度附于时溥,让朱全忠有些恼火。
    “宿州危在旦夕,张筠已无路可走。大帅不妨受其降,亦可少些伤亡。”敬翔道:“待进了宿州,再把张筠调往他处,过个几年,便可随意处置了。”
    朱全忠闻言笑了。
    军府诸将佐,就敬翔一人懂我!
    去岁出兵泽潞前,光从调兵遣将之中就看出自己欲杀李谠、李重胤二将,如此大才,为我所得,岂非天助?
    “时溥已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兖、郓二镇,屡次出兵助溥,还须得锐意征讨。”朱全忠让人摊开地图,仔细看着上面的山山水水。
    他的眼神很亮,盯着上面每一个州县,时不时还流露出不同的情绪。有恼火,有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狡猾。
    左手捋着胡须,右手垂在下面,手指偶尔捻在一起,仿佛要把录在地图上的几个敌方将帅名字抓在手心随意玩弄一样。
    他是有这个资格的。
    自从击败秦宗权,尽收河南府、汝州、许州、陈州、蔡州、郑州这六个府州做后方,安定生产之后,实力便已是河南第一。
    赵德諲、杨行密、罗弘信也在表面上低头臣服,王师范小儿镇内还有变乱,不足为虑。
    唯时溥、朱瑄、朱瑾三人死硬顽抗到底。
    不得不承认,这三家的兵还是很能打的,劣势兵力抗衡宣武主力,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但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朱全忠的目光又转回了宿州。
    宿州外城已被攻破,守将张筠困守内城,其实早就不想打了。之所以未降,不过是害怕被秋后算账罢了。
    “给丁会传令,让他接受张筠投降,暂时不要动他。”朱全忠看向暂任宣武节度掌书记的李振,说道:“宿州兵不弱,打散后编入各军,补充战损,张筠及其家人迁来汴州。”
    “遵命。”李振开始起草命令书。
    他知道,张筠的下场多半不妙了,除非展现出什么过人的才能,如此大帅才有可能放过他。
    “宿州今岁收成如何?”朱全忠突然想起这事,问道。
    “怕是不行。”敬翔答道:“民失稼穑,嗷嗷待哺。”
    “今岁淮西大稔,宿州军粮便不要运回了,散给百姓,助他们熬过这关吧。”
    “遵命。”
    “曹州都头郭铢欲降,此事诸位怎么看?”朱全忠一甩袍袖,又坐回了胡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大帅,曹州残破,此事多半无误。”敬翔看着朱全忠的脸色,心中暗哂,主公什么都好,唯喜欢故弄玄虚,有时候说话云山雾罩,不肯吐露真言,把真实目的藏在最深处。
    “让郭铢杀了郭词全家,如此吾方能信他。”朱全忠神色淡然地说道。
    “遵命。”
    郭词是朱瑄任命的曹州刺史,郭铢若杀其全家,必然不能为朱瑄所容,这个投降才是真,才是没有退路,不是首鼠两端。
    “蔡将刘弘鄂请降,敢问大帅该如何处置?”
    刘弘鄂是孙儒部将,留守寿州。孙儒主力南下之后,淮南之地便算无主了,各将都要自作打算。
    杨行密在江南被孙儒打得溃不成军,见蔡兵主力渡江南下之后,他又派人潜回江北。先熄灭了蔡兵在扬州放的大火,然后从火堆里扒出了被孙儒遗弃的数十万斛军粮。
    武宁镇的半割据势力、泗州刺史张谏乏粮,向杨行密求救,行密二话不说,拿出数万斛给他养军,张谏感激不尽。
    除张谏外,被孙儒留在江北镇守各州县的蔡兵彷徨无依,行密一一遣人招降,所获颇丰。
    世事离奇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杨行密被孙儒连番暴打,几乎就没赢过,一败到底。结果败着败着,地盘越来越大,还收编了许多精锐的蔡兵,弥补了他最大的短板。
    孙儒呢?连战连胜,不可一世,但赢着赢着,却部下离心,连老巢扬州都放弃了,成了流寇。
    还有什么好说的?钱镠、杨行密这对卧龙凤雏,疯狂抢夺孙儒手下的精兵,杨行密在江北招募,钱镠在江南诱降,条件给的贼好,蔡兵士气低落,投奔杭州的不在少数。
    放弃扬州,或许是孙儒最致命的错误。
    “遣人去探探刘弘鄂的底,若真心降顺,任其为寿州刺史,出兵攻濠州。”朱全忠怀疑刘弘鄂降顺的决心,打算试探一下。
    他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儿子都不相信。刘弘鄂想要投降,那么就要好好表现一下,攻濠州是一个不错的试探。
    打赢或者打输,对朱全忠而言都是好事。
    处理完了这几件事务,朱全忠又与敬翔、李振、韦肇三人谈起了民政。
    主要是打击权贵豪强,将他们侵占的土地弄出来,分给百姓耕种。
    另外就是扶持小门小户的读书人,不能让世家大族垄断州县权力。
    还有就是耕牛的匮乏,战马的不足,总之一堆事情,三人一直讨论到天色将黑方止。
    “对了,李克用北伐无果,秋收之后当有动作,会攻何处?”留敬翔三人吃过晚饭后,朱全忠精力旺盛,不打算浪费晚上的时间,而是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