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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桓奕一番话让俞惜彻底睡不下了。她烦乱的很,气色也不好,这两天一直躲在厨房里不见人,生怕碰见桓奕。好在这几天平安过去了,张贵妃临走赏了寺里一大笔银子,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睡一个人的床了”妙珏欢呼道。
    俞惜也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日子平静下来,像往常一样,他们不要再来打搅她了。住持来找俞惜过几次,说桓奕想再见她,都被俞惜拒绝了。他的名字出现一次,俞惜的心总是重重的跳几下。
    又过了几天,她和妙慧上山采药回来,正见桓奕拦在路口。
    “我想单独跟俞姑娘说几句话。”他转对妙慧道,一脸的诚恳之色。
    妙慧对俞惜深看了一眼,见她没反对,就先背着药篓回去。
    “我以为上次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俞惜道。
    “并没有。”
    俞惜看他,他今日穿了一件苎麻质的白袍,莲花的暗纹,衣袖舒展,随风轻轻地曳动。他半张脸在夕阳里闪着银光,愈显得肃爽磊落,如一棵春树。
    “我想说清楚一些事情。”他站在她面前正色。“我今年二十五岁,未婚也未定亲,家有祖传的宅子三处,商铺地契若干。我任的职位是翊卫府中郎,正准备弃官辞去。我喜欢你,俞姑娘。深深喜欢,我有意求娶你,甘心带你浪迹天涯……”
    “别说了!”俞惜阻止他。
    “你很好,桓公子。但我已是出家人,不愿也对你无意,希望你不要在这里白耗心力,尽早另寻良人。”
    “你有选择的,你也可以相信我。我知道你的过往,我都接受,也愿意承担,我不愿意你封闭自己一生,我爱你,幼清!”
    “你都知道吗?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违抗圣旨,这么做就是得罪了桓骥,很可能会招来报复,你知道我曾经为了抗婚毁了自己的身体吗?”她说这些,眼角不自觉发红。
    还有,还有桓骥对她的折辱,太多太沉重了,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我都能接受。我父母早丧,孤身一人,不怕株连,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官位和利禄。今生能遇见你已是幸事,我不再奢想会有子女,只要你相信我,我带你走,幼清,幼清!”
    他声声的叫她。
    多好的一个人啊,老天爷给了她很多的补偿,可是已经太迟了,她什么都回应不了。
    “你还是走吧,这对你不公平。”俞惜忍着泪道。
    “我不要公平,我只要你。”两个人这样僵持着,桓骥来时就看到这样这幅场景。
    “俞惜!”他高叫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抬手去打桓奕,用了毕生的力气。桓奕的武功并不低于他,和他对峙起来,两个人都没占多少便宜。
    “住手啊。”俞惜在一边为难。
    “桓骥,你住手,再打我就走了。”俞惜分开他们。
    “你向着他?”桓骥一脸不可置信。
    “与他无关。”“我看到他在勾引你,你们搂搂抱抱的。”
    “你放尊重些,我不会跟他走的,也不喜欢他,你不要迁怒于别人,你们以后都不要来这里了。”
    “你还说不是向着他!”
    俞惜跟他讲不通道理,转头对桓奕说:“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便转身回去了。
    净水寺前厅,住持智玄正眼看坐在厅堂上的两个男人。
    一个朱颜俊貌,一个金声玉像,一个温和文蔼,一个狷狂随意。但脸上都带点破相。一个手里拿一串佛珠,一个手里拿了数沓银票。住持面上带着和善安稳的笑,半天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话。
    “二位对佛祖一片诚心,也大有善心,愿意帮助孤寡弱小。只是在收下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
    我代表我们净水寺全体僧人收下你们的献礼,这里面也包括一个叫妙瑛的僧人,我收下了,她就只是妙瑛,绝不是别人。”
    主持的话落下来,两个人脸色一僵,彼此对视一眼,又很快别过去。
    “二位慢慢考虑,贫僧告退。”主持深看了两个人一眼走了。
    深夜,俞惜睡不着觉,索性直接去了正殿跪着诵《心经》,可是越背越觉得意识清明,一点也不困。白日里,桓奕所说的一切都在耳边历历重现。
    “晚课早都过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主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身边来跪下。
    “师傅,你还是给我剃度吧。”剃了度,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些凡尘俗事。
    “剃度很简单,只要确定你甘心这样生活一辈子。你知道,师父们都很看重你,你是我们这一代的悟性天资最好的,有一天你会做到我这个位置,或者成为普善那样,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完全心甘情愿的断绝尘缘。”
    “可是师傅,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吗?”这样才可以息事宁人,她的心也不会再乱了。
    “不一样,妙瑛,你跟寺里其他人不一样。你有机会,有的选,你愿意打开心门,踏出那一步,你便可以。你看妙珏,她平日张狂挑剔,可是自己也清楚,她没有别的退路。但是你不一样,你要想清楚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明白了,师傅,我会考虑的。”俞惜郑重点头。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的选择。只是——你要早做决定,不然,两个形貌绝伦的男子整日在我山寺门前晃,不知道要勾了我弟子多少凡心。”
    主持打趣得俞惜也笑了。
    和主持聊过一场,她也通透许多。从殿里出来,俞惜回自己的院子,却发现桓骥早在那里了。
    “你去哪儿了?”
    “正殿。”
    “真的,不是去见桓奕?”
    “随便你信不信。”
    俞惜困了,不想和他在这里继续纠缠。
    “俞惜!”他就拉住她:“说清楚你们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今天你又为什么向着他。”
    “我没有,我说了,他不相干。”
    “你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这样的衣冠禽兽,你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我不想跟你吵,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你听不分明吗?”
    “你是我的人,你只能喜欢我。俞惜,你站住!”
    俞惜知道他是在气头上,这时候不能说重话激怒他,可是她突然很不服气,一时间所有的委屈跟怨恨都上来了。她站住,转身看他笑起来。
    “好,如你所愿,我喜欢他,我爱他,你怎样?”
    “你这是找死!”他掐上她的脖颈,用的力气几乎要把她提起来。可是俞惜好像没什么感应似的。她呼吸变得困难,脸色开始发青,可是笑着,双眼是望到底的讥讽和薄凉。
    “他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就这么犯贱?”
    “我心甘情愿。”俞惜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在他手里,仿佛一用力就没命了。俞惜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不想又被他放下了,一时间天旋地转,她不住后退,呼吸着大口的空气。
    他走了,他们这是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