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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第6节

      妙果想起沈钰安说的厉鬼梦境,这难道是厉鬼造出来的梦境吗?
    红毛狐狸曾经也提过,鬼都有托梦的本事,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它们,它们会跑到人的梦境里捣乱,叫人噩梦连连,被盯上的人类轻则精神萎靡,重则梦中惊骇致死。
    这时巧夫人开口,千娇百媚的一把甜嗓子,说出的话很是冷酷无情:“不是什么大事,叫人牙子来,发卖了吧。”
    人牙子很快低眉顺眼地笼着袖子来了,妙果看见她苗条的身板,两条黑亮的麻花辫,还有被彩色粗布包住的上半张脸,隐约明白过来了。
    这的确是个梦,只是这一切也许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不过那时跪在地上伤哑的人是这个少女,来的人牙子是香婆婆。
    少女模样的人牙子老练地掰开香婆婆的嘴,查看牲口那样查看了她的牙,拽起她的头发看她的脸。
    做完这些,她勾着红唇笑道:“毒哑了乖巧,就是卖不出好价钱,夫人莫怪。”
    巧夫人无所谓地抬着手让婢女为她保养指甲,有些恹恹地:“不讲价,带走吧。”
    人牙子拿绳子套在香婆婆头上,牵着人离开了。
    妙果试探性地扑腾两下翅膀,想跟上去,却见场面一转,她已经置身一处温暖的小窝。
    还是看不清脸的婢女抚摸她的头,高高兴兴地给她脖子上挂了个丁零当啷的金铃儿。
    妙果平静地伸出爪子,接受了自己又成为一只小奶猫的事实。
    所以,厉鬼到底造了多少梦?
    沈钰安此刻也在旁观这些梦吗?
    小奶猫的窝在一个竹筐里,里面铺满了绸缎细软,香喷喷的。
    她趴在猫窝里,听见另一个婢女来喊人:“……你还不来帮忙?新送来的妾室闹腾的厉害,这会儿还没换喜服!”
    “来了来了,人不是够了吗怎么还叫?我不信她这样难对付……”
    妙果从小窝里迈出脚,摔了个脸先着地。
    她打了个滚儿,自己爬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婢女离开的方向去。
    第7章 7.至亲之魂
    这又是一处奢华的宅院,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亭台楼阁十步一遇——如果没有满院子乱窜的妖魔的话,这里看起来能更正常一点。
    两只紫色的蘑菇精手拉手站在妙果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老虎。”
    “不是老虎,是猫。”
    “就是老虎。”
    “就是猫。”
    它们争辩起来,妙果绕开它们,后颈皮却被掐住,她被一只很高的树精拎起来,树精长得很粗糙,空洞的嘴巴张开,发出“轰轰轰”的笑声。
    “好小的老虎,虎妖,你是不是把孩子丢了?”
    在假山上闭着眼睛假寐的斑斓巨兽睁开一只眼睛,从鼻子里喷气,懒洋洋的:“那不是老虎,只是一只没断奶的猫。”
    树精非常失望,但很快拍拍胸脯作出决定:“我要养它,把它养成你这样。”
    妙果:“……”
    不能想象,那也太可怕了。
    她划动四肢挣扎起来,树精很意外:“你不愿意吗?那算了吧。”
    说完就把小奶猫轻轻放回地上,迈开长长的,树根组成的腿走开了。
    妙果被它放在一处院子里,一个穿着粉色喜服的肥硕女人被押进院子,不管她如何挣扎,还是被关进了贴了囍字的房间里。
    妙果这只奶猫身体太小,她跌跌撞撞跑到一盆兰花后面趴下,避免被踩到或者抓回猫窝。
    不多时,一个只穿着寝衣,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被软轿抬了进来,他抽着大烟枪吞云吐雾,下轿时脚步稳重,看不出半点风烛残年的模样。
    他生得人模人样,开口却如同嗓子被火燎过一样沙哑:“可准备上东西了?”
    守着门的婢女回话:“备上了,少爷还送来了新刑具,传话叫老爷您玩儿得开心。”
    妙果不认得这个老头,但隐约猜测这就是刘老爷,婢女口中的“少爷”,应该就是他做了县令的儿子。
    刘老爷很满意,咬着烟枪走进房间,不多时,房间里传来凄厉的惨叫,有人在里面不住地拍打门窗,婢女侍从无动于衷。
    很快,里面又传来东西碰撞破碎的声音,有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被扔在窗户上,“啪”一下又落下去,在窗户上留下个血糊糊的印子。
    妙果四肢着地,耳朵抖了抖,冷不防想起来厉鬼少女消失的舌头。
    所以……
    突然,她的后颈皮又被抓起来,那人把她拎起来一半又觉得不妥,在下面垫了只温热的手,小奶猫妙果被迫调了个头,沈钰安把她放在手上观察。
    意味不明地调笑:“一只迷路的小猫,在厉鬼的梦里乱跑可是要被抓走吃掉的。”
    妙果喵喵了两声,想说自己也不知怎么就变成猫了。
    沈钰安伸手揉揉小奶猫的耳朵,也不知听懂没有,面不改色把猫藏进袖中,抬脚就要往院门外走。
    妙果跌进他袖中暗袋,尖尖的小爪子抓不住东西,正随衣服主人动作飘飘荡荡时,沈钰安却停下了。
    他站在廊檐下,袖中探出一只小奶猫的头。
    刚才还只有几个下人的院子此刻挤挤挨挨站满了少女。
    她们都垂着头,鲜血淋漓的粉色嫁衣大都破破烂烂,有的眼眶空洞,有的肢体残缺,鲜血染红院子的地面。
    沈钰安穿着木屐,但他讨厌血腥味沾在身上任何一个地方,脚底也不行。
    妙果见过很多鬼,但它们大多没什么恶意,模样古怪但好歹能看。
    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死状可怖又凄惨的鬼,看一眼都要做噩梦,何况站了满满一院子,怎么看都不止一眼。
    沈钰安把妙果从袖里拿出来,手掌包住她的整个猫猫头,一幅为人着想的温和语气:“太可怕了,小猫可看不得这些。”
    眼前一黑的妙果:“……”
    视线被挡住,妙果的耳朵却毫无障碍地听见了一些话。
    “我要报仇。”
    “我们死得太冤,太痛了。”
    “要报仇。”
    窃窃之语几不可闻,但那种贴得很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阴冷感觉做不得假。
    沈钰安对厉鬼复仇的桥段了如指掌。
    贴了喜字的房间里再没半点声息之后,施暴者从里面打开了门。
    昏黄的灯从门里倾斜而出,在黑暗中沉寂许久的少女们无声地咧开嘴角,它们极为缓慢地,伴随着“咔吧咔吧”的声音,抬起了腐烂的头颅。
    幢幢鬼影数不胜数,蝉声虫鸣尽数消失,这一刻好似梦醒,又好似陷入更恐怖的梦境。
    作恶多端的男子跌回屋子,大声喊着来人,可偌大的一个刘府,所有人都陷入了噩梦,只有他一个,活生生的,被索命的厉鬼撕碎。
    在前厅喝酒作乐的妖魔并不会前来看热闹,因为灵气稀薄浅淡,它们都分散修炼,也许久没有相聚了。
    梦境破碎,它们在人类的宅院里依然兴高采烈。
    如今鬼门裂开缝隙,地府的浊气涌出来,妖魔显然更习惯在这样的气息里泡着,它们在喜欢的气息里举杯换盏,大声讨论着还有哪里的灵气适合修炼。
    沈钰安面不改色地看着所有的厉鬼都钻进了屋子,在地上扔了个清洁术,才抱着小奶猫出去。
    “那些发疯的小鬼报完仇会好说话很多,待会儿再给你把身体要回来吧。”
    他心情很好地把小猫提起来,对上一双懵懵懂懂的圆眼睛。
    蓦地,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温柔的感觉荡然无存,但还是很漂亮,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说不出的妖冶。
    随手把小奶猫丢到地上,昏暗的烛火只照亮他半边美丽的脸,另一半隐藏在黑暗里。
    “好生气啊,”他反思道,慢慢地摘掉自己右手的手套,慢慢朝着妖魔喝酒的方向去,“我很久不吃东西了,因为这样你们这些讨厌的小鬼才敢挑衅我么?”
    当着他的面把她偷走第一次,他忍了。
    怎么还敢来第二次?
    妙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脱离了小奶猫的身体,被挡住的光线重新映入眼帘。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与她面对面跪坐着的,正是穿着粉色喜服,头上披着红盖头的厉鬼少女。
    她枯瘦的手指泛青,安静地搭在自己的腿上,察觉妙果渐渐克服了回魂的不适感,隔着破旧的盖头朝着妙果“看”过来。
    妙果抠了抠手,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你要走了吗?”
    厉鬼点了点头。
    妙果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这很好,我听……听人说,你们在人间长久总是不好的,所能早日轮回,是最好的。”
    厉鬼只是赞同地点头,没有告诉妙果,厉鬼作恶是要遭天谴的,代价是永堕地狱,不入轮回。
    她没有张嘴,声音还是窃窃的,在妙果耳边响起。
    “没有肉身与召请,我等冤魂不能进来刘府报仇,借了你的身体,对不住。”
    妙果看了噩梦也比不过的几场戏,只觉得香婆婆和刘老爷实属自作自受,她没读过书,只能干巴巴地道:“他们做坏事,害了你们,一报还一报,罪、罪有应得。”
    “……”一时又相对无言。
    一阵风吹过来,厉鬼脸上的帕子如同振翅欲飞的蝶,她伸出枯瘦的手掌按住了。
    妙果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怎么了?”
    “我容貌尽毁,不好吓你。”
    妙果想起她化作少女时也遮脸,想来是脸上有了不可逆转的伤,叫她做了鬼也不能释怀。
    “没关系,我不怕的,你可以摘下来了。”妙果安慰她。
    厉鬼却摇头。
    她继续说道:“你很好,是我恶毒,原本想送你去轮回,夺你肉身,对不起。”
    “记得往北边走,那里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