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茉娘跺了跺脚，有些不太甘心的抿唇离开了。
    但她没想到，临睡前，章夫人喊了嬷嬷叫她过去。
    平心而论，章夫人是个很不错的嫡母。虽说待庶女们也不亲热，但也从来没有克扣过庶女们的一应用度，平日里更是不会找茬挑事的欺辱庶女。
    是以王府的氛围，其实还算不错。
    这次章夫人喊王茉娘过去，王茉娘虽说有些不解，却也并不如何害怕，披了外裳带着丫鬟便过去了。
    进了屋子，王茉娘款款下拜：“母亲。”
    章夫人一身家居袄衫，钗环也都卸了，看着多了几分家常气息。
    “坐吧。”章夫人没有为难王茉娘的意思，抬手让王茉娘坐下。
    王茉娘依言坐到一旁：“不知道母亲这么晚叫女儿过来，有什么事？”
    章夫人没有跟王茉娘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跟庄大姑娘，提你哥哥的事了？”
    王茉娘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她以为是庄云黛找章夫人告状了，正想辩解什么，大概是章夫人看出王茉娘的表情来，她淡淡道：“不是庄大姑娘说的，是你同庄大姑娘说那话时，旁人听见了，过来同我说的。”
    “哦。”王茉娘有些讪讪的，手里绞着帕子，“母亲，您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第302章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章夫人看着眼前的庶女，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嬷嬷听得清楚，这庶女还劝人家庄大姑娘不该救她的芳娘。
    利益算得清清楚楚的。
    虽说章夫人也知道，那种情况下，人人自危，她不求所有人都能像庄大姑娘那样，挺身而出救她的芳娘。但你秉承你自己的冷漠无情也就算了，如何还要劝旁人同她们也一道袖手旁观？
    章夫人把眼底晦暗的光隐下，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倒可以先说说，你觉得这门亲事哪里好。”
    王茉娘绞着帕子，小心翼翼道：“先前听爹爹说过，庄大姑娘的弟弟妹妹是在乡下时就跟着帝师学习。这次大概是因着帝师入了京，所以才搬来了京城……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庄大姑娘应是普通人家。所以，才会为了维持家计，去开了个铺子成了商女……是以女儿想着，虽说帝师座下弟子，看着是清贵无比的门楣，但到底，庄大姑娘是个商女。”
    王茉娘说着，一直没敢抬头看章夫人的脸。
    是以，也就错过了章夫人嘴角那儿的轻轻的一抹讥笑。
    章夫人语气无波无澜：“你继续说。”
    “是。”王茉娘见章夫人没有打断她，底气稍稍足了些，继续道，“先前四哥悄悄同我说，他对庄大姑娘有意，想让我从中撮合。女儿也想着，虽说庄大姑娘是商户，但庄大姑娘性子是个好的。若是能同我四哥喜结连理，也是一门好亲事……”
    王茉娘绞着帕子，又有些不甘：“但想来是我说得哪里不好，庄大姑娘已经拒绝女儿了。母亲，您要是觉得也好，要不……”
    说着，她偷偷去看章夫人。
    “说完了？”章夫人慢条斯理的问。
    王茉娘有些摸不清章夫人的态度，只能手里绞着帕子，硬着头皮道：“是，母亲，女儿说完了。”
    章夫人点了下头，慢条斯理道：“其实我也听人说，庄大姑娘已经是拒绝你了。不过今晚叫你过来，是要同你说一说，你这样着实很无礼。”
    被章夫人说无礼，王茉娘尴尬极了，脸上隐隐有些发热：“母亲……”
    章夫人缓声道：“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说得不对？”
    王茉娘垂下头：“女儿不敢。”
    章夫人轻笑一声：“也罢，我就摊开了同你说，免得你下次再犯蠢。你看人只看表面，觉得人家庄大姑娘是商女，又是从乡下来的。所以就看轻人家，以为你的庶兄，也可配上一配，是也不是？”
    王茉娘脸上发热的越发厉害：“母亲，女儿没有……”
    “还没有？人家庄大姑娘，年纪虽轻，但接人待物却是半分不差；容貌谈吐那就更别说了。”章夫人细细数着，“这样一个好姑娘，你却觉得堪配你那文不成武不就的庶兄？这还不叫无礼？”
    这下王茉娘涨红了脸，又有些气愤：“母亲！”
    她那庶兄虽说眼下没有功名，但日后是定然能考个进士的，她这嫡母。果然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她们兄妹俩！
    章夫人瞅着王茉娘的神色，见她虽说极力压制，却也难掩眉眼中的忿忿之色，便知道她还是不服气的很。
    她不由得直摇头。果然是个蠢的。
    但偏生她还不能不管。
    若是放任她这般蠢下去，都是一家的姊妹。万一到时候连累了她亲生的几个女儿，那可怎么办？
    章夫人只能耐着性子点拨她：“我知道你只是觉得庄大姑娘没什么家世，你庶兄好歹也是从四品家的庶子，是也不是？”
    王茉娘半晌没说话。
    章夫人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见她不说话，也只是轻笑一声：“倘若我告诉你，人家庄大姑娘，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根没基呢？”
    王茉娘顿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章夫人这下是真的冷笑了。
    “怎么不可能？你只看人家，穿戴不显，又没个丫鬟伺候，又是乡下来的，还开了店，便断定人家是个无权无势的商女，连你那毫无功名的庶兄都拿出来去羞辱人家了。殊不知……”章夫人自己说着也来了火气，她冷笑一声，喝了口茶压了压，“你倒是去查查人家父亲是干什么的！人家是正五品的神武营参尉！从品阶上看，也就比你父亲低一阶！人家庄大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王茉娘这下子是全然愣住了，灯火映照下，她原先热得发烫的脸，这会儿是慢慢白了下来：“怎，怎么会！”
    章夫人看着王茉娘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总算快意了些：“眼下你明白了？人家正儿八经的官家嫡出小姐，不过是去经了个商铺，穿得素净了些，排场小了些。但人家的气度礼数摆在那儿，你当真看不见？你倒好，先敬罗裳后敬人，以为人家就是无根无萍的商女，就待人家那般无礼？！平日里我教你的礼数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庶兄若是真的对人家有意，也该堂堂正正的遣媒婆去才像话。让你这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从中撮合。一来是不尊重人家庄大姑娘，二来是不尊重你！”
    王茉娘完全愣住了。
    她，她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这下章夫人说得她，是脸烧得火辣辣的，如坐针毡。
    章夫人看王茉娘这模样，到底还是缓了声：“以后接人待物，长些脑子，出门在外，莫要旁人说咱们王家的小姐是这等草包。”
    王茉娘真真是无地自容，她起身对着章夫人深深屈膝：“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轻狂了。女儿明日就跟庄大姑娘道歉。”
    章夫人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行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
    王茉娘脸似热炭，她低低的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章夫人的房间。
    嬷嬷在一旁伺候，忍不住低声道：“这茉娘小姐，也着实有些太轻狂了……”
    章夫人冷笑一声。她名下嫡出的哥儿，她还在斟酌，没好意思说给人家庄大姑娘呢。这庶女也是真真好大的脸皮！
    第303章 翠玉与碧柳
    翌日，王茉娘是天一亮就去跟庄云黛道了歉。
    庄云黛心里也有数，笑着道了声「无妨」。
    王茉娘却是无颜再对庄云黛，道过歉后，便匆匆离开了。
    庄云黛也没留客，就随她去了。
    倒是王家庄子这边，中午那会儿，收到了昨儿那几个纨绔府上送来的不少赔礼。
    送礼的人都点头哈腰的：“我们府上的哥儿那是喝醉了，无意冒犯了几位小姐，真真是对不住。”
    王家的管事也做不得主，去请示了王祭酒后，然后匆忙回来，把那些送礼的人直接给拒之门外了。
    “我们老爷说了，王家虽说没什么银钱，但也不稀罕诸位的赔礼，还请诸位回吧。”管事的十分硬气，直接把大门给关上了。
    那些个纨绔府上的人面面相觑，也没有法子，只能带着礼灰溜溜的各回各家。
    这波来「赔礼」的，自然是没有襄王府的。
    毕竟，襄王府五公子那条伤腿，差点就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五公子他娘侧妃花氏，向来得宠，这会儿这拉着襄王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王爷，哪有人这般过分，这是奔着要毁了兴儿一辈子去的啊！纵然是永国公府的陆小国公，这未免也太过嚣张跋扈！”
    襄王被花侧妃哭得心烦意乱，他拉着脸：“谁让兴儿理亏！你是不知道，今日早朝，那姓王的，一封奏疏差点没参死本王！那几个顾命大臣，全都向着那姓陆的，轮番斥责了本王教子无方，咎由自取。这都叫什么事。”
    花侧妃拉着襄王的袖子哭：“难道，咱们兴儿就白挨了这一箭？”
    襄王阴着脸：“不然呢？那还能怎么办？！”
    花侧妃哭得更伤心了。
    ……
    接下来的两日，庄云黛在庄子里玩得还算开心，没什么来打扰的，赏个雪景，再起个篝火吃点烤肉什么的，那真是美滋滋。
    待欧老爷子带庄云黛她们回了城，庄云黛姐弟几人回了家，结果就发现她们爹庄世农神色不太对劲。
    庄云黛还纳闷，难道是王家庄子上的事，已经传到她们爹耳朵里了？
    也不对啊，她们爹也不知道，当时她跟彤彤也在场的啊。
    谁知，一问之下，庄云黛这才知道，原是庄世农的上峰，要给他送俩丫鬟。
    他推辞了，但是他上峰行事是个奇葩的，直接把那俩丫鬟往院子里一丢，人就走了。
    庄世农简直是傻了眼。
    庄云黛直按眉心，问她爹：“人呢？”
    庄世农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冰天雪地的，也不好让两个小姑娘一直待在院子里，可我一个男的，跟她们两个小姑娘待在一处也不好，我让她们去旁边屋子里待着去了。”
    庄云黛想了想，把那两个小姑娘给叫了过来。
    是两个生得很标致的小姑娘，杏眼桃腮的。虽说是一身粗布衣裳，但也难掩其美貌。
    两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见了庄云黛她们，就赶忙下拜行礼：“见过小姐少爷。”
    庄云黛让两个小姑娘起来说话，结果这俩小姑娘就跪在那，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脸上带着泪痕，说什么都不肯起。
    庄云黛扭过头去跟庄世农道：“爹，要不还是把她们给送回去？”
    庄世农连连点头：“好，好！”
    两个小姑娘大惊失色，赶忙磕头：“小姐，老爷，别，别送奴婢们回去。”
    她们眼泪汪汪的，咬了咬牙，这才说了实情。
    原先她们俩是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但因着她们俩生得太好看，府上两个公子哥，这学业还没成呢，就想一人一个的，把她们讨过去当通房。
    结果就把将军夫人给惹怒了，拿了鸡毛掸子把两个儿子给赶得满府乱窜，狠狠揍了一顿。
    就连无辜的将军，也被将军夫人迁怒，说这俩儿子一定是随了他这个当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