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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老衲本是行脚僧,云游四方数十年之久,居无定所,漂泊无依。
    没成想最后却在天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待了小半年,住大屋,吃酒肉。
    还择得衣钵传人,受用徒弟孝顺。
    这是何等的快事?
    老衲,足慰平生了!
    九郎,等你踏破五境,晋升宗师之时,记得去一趟皇觉寺。
    法智方丈自会传你隐脉尊位。”
    杀生僧摆了摆手,颇为洒脱道。
    纪渊点头应下,正色以对。
    气血武道五重天,乃是当世绝顶巅峰。
    如果他想走到那一步,还需要时日的磨练与沉心的积淀。
    才有一线机会撞开先天之门,彻底超脱凡俗生灵。
    “九郎无需送行,老衲独来独往惯了,最见不得这滚滚红尘的爱恨别离。
    临别之前,特作一偈赠与你。”
    杀生僧呵呵一笑,右手如锤敲击左掌铜钵,迸发浑厚音浪。
    层层叠叠,如同碧海潮声,回荡于四面八方的延绵群山。
    “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嗟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
    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
    余音袅袅不绝,彷如穿金裂石,直上云霄!
    ……
    ……
    辽东,大凌河畔。
    一片嶙峋乱石结着冰碴子,挂着冰棱子。
    极其宽阔的滔滔洪水卷着浓重寒气,从中穿过,发出瀑布坠落似的轰隆震响。
    咚,咚,咚!
    沉闷如雷的擂鼓声音,倏然盖过大凌河水的冲刷动静。
    一个九尺来高的魁梧大汉,精赤着上身。
    头扎红巾,腰系黑带,双手挥动熟铜铸造的百斤长槌。
    那面大鼓雕刻数圈异兽花纹,也不知道是用何种皮革蒙住制成。
    竟然坚韧得很,任凭魁梧大汉气血勃发,使劲狂捶,也没有任何损伤。
    殷红的鼓面剧烈弹跳,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
    好似巨石落平湖,震起大片水花。
    噼啪,噼啪,噼啪!
    结成坚冰的嶙峋乱石,好似被雷火击中。
    霎时炸得粉碎,洋洋洒洒的粉末飘上半空,又被寒气裹挟,化为分明的雪粒子!
    打在那些操练军阵的甲士面皮上,如同铁砂,生疼无比。
    “这面风雷鼓做得不错!当赏!”
    军阵之外,临时搭建的一方木台上,摆着黄花梨木大椅。
    头戴朱雀铁盔,身披山文重甲的雄健青年端坐其上。
    长得是浓眉亮眼,狮鼻阔口,顾盼之间颇有威势,一看就是骁勇悍将!
    在他后方是一杆大旗,黑底绣红雀,上书斗大的一个“郭”字!
    辽东四侯,以昭云侯年长兴,定扬侯郭铉这二人为首!
    另外两位军侯因为根基不深,权势不重。
    向来都对年、郭这两位从龙功臣唯命是从,少有出面主持大局的时候。
    这支气息彪悍的军寨甲士,很明显就出自定扬侯郭铉的麾下。
    “那个匠人前些日子,已经死在水牢里头了,这赏……”
    旁边的亲兵面色古怪,轻声提醒道。
    这面风雷鼓,乃是术字门刺青一派的传承秘法。
    但凡这种阴门手艺,多半都有一套苛刻规矩。
    比如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诸如此类。
    “死了?”
    雄健青年挑眉,好像早就忘记这一茬了。
    “那匠人嘴硬,不肯交出‘风象’、‘雷蛟’的刺青法子,小人没法子,只能把人抓来,下狠手……”
    亲兵半弯着腰,如实禀报道。
    “郭军侯讲过,要知道惜才,他不愿意松口,你多开些价!
    拿个三四千两银子,好生与他谈买卖不就好了?
    动辄喊打喊杀,容易传出去坏名声。”
    雄健青年浓眉轻皱,似是有些不快。
    随后,沉声问道
    “那匠人后来怎么答应的?”
    亲兵低眉顺眼道:
    “小人把他家中几口人都绑了,其中有个小孙子,很受疼爱。
    将刀架在脖子上一威逼,什么都说清楚了。
    不过他人在水牢泡得久了,又吃了一百杀威棍,被打断筋骨,做完刺青就咽气了。”
    雄健青年连连摇头,语带怒气,沉声说道:
    “你怎么办事的?做得这样粗糙!?
    本将赏罚分明,等下自去领三百杀威棍!不许着甲!”
    亲兵没有半句怨言,单膝跪地道:
    “小人领命!”
    雄健青年哼了一声,从鼻孔喷出两道白气,周身澎湃的血气冲散寒意,淡淡道:
    “匠人一家怎么处置的?”
    亲兵回道:
    “安放在军寨的院里,小人想着反正反‘风雷鼓’也制成了,留着他们也没用处,打算放了。”
    雄健青年眼底掠过失望之色,呵斥道:
    “跟着本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你放走这一家,本将坏名声岂不就传出去?
    全数杀了!对外栽赃给响马!
    其余知悉此事的,也要盯住。
    谁敢多嘴,一并处死!”
    亲兵铁塔似的身子抖了两下,连忙应道:
    “领命!”
    雄健青年缓缓站起,粘稠如汞浆的气血真罡凝而不散,融入后面那杆朱雀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