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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过去的她没有求过神佛吗?过去的她不虔诚吗?
    徒劳而已。
    同频的哀愁与晨光共舞,在寂静的殿中流动。
    最后,崔媛走上前,将女孩拥抱在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会过去的。”她说。
    空旷的佛堂中,神明高高矗立,俯视着渺小的人儿无言地相拥。
    如此亲密,如此荒唐。
    -
    崔夫人在明泉寺休整了三天,确定孟绍文身体无碍后,才决定离开。
    在寺中这些天,她喜欢让程荀陪在身边,转转山林、翻翻经文。程荀话不多,却如同流水一般,安宁舒缓、静水流深,让她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离开那天,胡家人在寺外送别崔夫人。
    一番寒暄后,崔夫人含笑看向程荀,拉过她的手,对胡婉娘说:“这孩子是个好的,若不是她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子,我都想将她要走了。”
    前一夜,崔夫人问过程荀,要不要跟她走。程荀心中惊讶,最后真挚诚恳地拒绝了。
    程荀的回绝在她意料之中,现在提起,不过是心软想给她做个脸。做下人的多有不易,能多得别人几句好,将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胡婉娘听罢,心中涌起几分不悦,面上忍不住带了出来。
    她乜了程荀一眼,意味深长:“你倒是惯会讨巧。”
    崔夫人皱皱眉,不料她会是如此反应。
    程荀熟知胡婉娘的性格,崔夫人刚说出口,她心中就有了计较。
    她自然地低头福身,语气谦卑、不骄不躁:“夫人谬赞了,奴婢粗陋,都是我们姑娘教导得好。”
    胡品之笑着上来打圆场。转身时瞪了一眼胡婉娘,让她收起小性子,紧接着视线又隐秘地扫过站在一旁低眉垂目的程荀。
    胡婉娘勉强地笑笑,应和着胡品之。
    崔夫人也没了兴致。几人草草告别后,各自离开了。
    马车渐渐走远,崔夫人在摇晃的车中沉默不语。
    孟绍文被丫鬟使了个眼色,后知后觉发现母亲面色不佳,小心翼翼凑过去问:“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路不平,眩疾了?”
    崔夫人没好气地觑他一眼,闭上眼道:“是我看错了,这胡家人,就没有好相与的。”
    孟绍文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哦。”
    崔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儿子发愁。
    这都十岁了,怎么还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整日在屋中捣鼓机关、木头,全然不知人情世故。
    还好是投生在了自己家,要是在晏家,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思及此,她想起在京城的晏决明,心中又难过起来。
    怕他不回晏家,更怕他回晏家。
    她掀开帘子,看向车外。
    京城越来越近了。
    第16章 风雨暗
    离开兖州后,崔夫人一路车马不停,终于在昨日到了京郊。在驿馆休整一夜后,她便命人直奔宁远侯府,甚至没有让仆从提前通传。
    车马在宁远侯府堪堪停下,侯府的人上前询问,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崔夫人和孟绍文迎进去,一边派人前去通报。
    崔夫人冷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地走在侯府里。自从当年提剑大闹侯府后,崔夫人就单方面与晏家人撕破了脸,对宁远侯府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而侯府也自知理亏,况且孟忻这些年颇得朝廷重用,加上崔清去世后,崔媛手中多少还遗留一些先祖的政治资本。
    种种原因下,多年来,不论侯府的人心中怎么想,明面上仍旧一副亲热有礼的姻亲做派,逢年过节都不曾少过节礼。
    崔夫人被人带往花厅等待。不多时,宁远侯夫人刘氏走了进来。
    “崔夫人,许久不见了。”
    崔夫人抬头望去,心头却一惊。
    多年不见,刘氏曾经初嫁与晏淮时的艳丽娇俏都已消失,脸上疲态尽显,就算敷粉妆扮后,仍然难以掩盖神色中的老态和愁容。
    曾经那位心高气傲、趾高气昂的四川总督幺女,旧居这深宅之中,变成了朵逐渐枯萎凋零的花。
    崔夫人想起信中有关人贩子的只言片语,再看她如今的模样,心中扬起些许快意。
    刘氏缓缓坐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幽幽道:“今日来,怎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要是招待不周,那便是我们的错了。”
    崔夫人有些讶然于刘氏不同以往那般口蜜腹剑的做派,晏决明回来后,刘氏居然连体面都懒得装了。
    她冷冷地看着刘氏,半晌,皮笑肉不笑:“我这不是怕提前说了,到时候来见决明时又要被推三阻四么。”
    “这回,夫人和侯爷总不能又给我那外甥找个什么世外高人,带他去云游四海吧?”崔夫人言辞犀利,明晃晃的嘲讽写在脸上。
    若是从前的刘氏,被她这么一激,恐怕要恼得跳起来了。可现在,刘氏却漠然地端起茶杯、撇起茶沫子来,丝毫没有反击的样子。
    崔夫人心中狐疑,刘氏如此反常,莫不是又起了什么坏心?
    二人心中各有思量,面上都偃旗息鼓。花厅陷入一片沉默。
    孟绍文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问道:“刘夫人,我表兄现在在何处?我还没见过他呢。”
    刘氏的视线移到孟绍文脸上,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她定定盯着他,把孟绍文都看毛了。崔夫人按捺不住,噌地起身,怫然道:“刘秀岚,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