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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程荀连忙追上去,可刚动了两步,林氏发话:“你站住。”
    程荀身子一僵,心道不好,面上一切如常地转过身来。
    林氏语气阴沉:“都给我跪下。”
    程荀和在旁站着的玉扇对视一眼,跪在地上。
    林氏走到上首坐下,眼神一抬,屋中其他人安静退了出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两个丫鬟:“我早该想到不对劲。都说说吧,你们姑娘到底遇上什么了?”
    两人都没有答话。
    “说!”林氏将身侧的茶杯砸到两人面前,碎片四处迸溅,程荀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听身边传来一声细小的惊叫。
    玉扇捂着被瓷片刮破的侧脸,颤抖着开口:“奴婢说!奴婢说……”
    林氏好整以暇,玉扇满头是汗,断断续续道:“去年三月三上巳节,姑娘在邱山见到了宁远侯世子……”
    程荀低着头,看不见林氏的神色,却听见她声音陡然紧绷:“宁远侯世子?”
    玉扇声音更加战战兢兢:“是、是……从邱山回来后,姑娘便有些魂不守舍……”
    林氏大声呵斥,声音又惊又怒:“大胆!区区婢子,竟敢如此污蔑主子!来人,”门被推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将她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程荀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身边传来玉扇惊恐的哭叫,还没等她求饶申辩,声音就被堵住。程荀余光只能看见她的双腿在身侧拼命挣扎着,下一秒就被拖拽走,消失在原地。
    身后,起初几下还能听见玉扇的呜咽,到了后面,只有一声声拍打在肉身上的闷响。
    程荀眼前好像蒙了层血光,她的指甲深深刺进肉里,久违的窒息感袭来。
    是她过了太久好日子,差点忘了自己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林氏演完这出杀鸡儆猴的戏,眼睛转向程荀,慢声道:“玉竹,你一向是个聪明沉稳的。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好好说,可别蹈了覆辙。”
    程荀将身子压得更低,几乎趴在地上。她绷着一根弦,谨慎开口:“邱山那日,奴婢替姑娘买东西,未曾见过宁远侯世子。这些日子姑娘确实有些异于从前,不过想来都是姑娘长大了爱俏,有了些少女心思也正常。”
    她缓了一下,继续说:“姑娘心性单纯、敢爱敢恨,并非有意忤逆夫人,只是念着婚嫁便要离家,心中担忧不舍才会情绪激动,还望夫人别放心上。”
    林氏沉默几息,声音平静许多,意味不明地说:“你倒是比玉扇那丫头忠心。起来吧。”
    程荀站起身,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始终没有抬头。
    “回去好好劝劝婉娘,张家这门婚事是再好不过的,别的她想都不要想!”
    程荀安静地退出屋子,门外,婆子们都已散去,孤零零一条长凳上,躺着生死不明的玉扇。
    程荀感到一瞬间的晕眩,她定定心神,扑过去试探玉扇的鼻息。
    还活着。
    她努力将玉扇扶起,艰难地拖着她往回走。走到半路,碰见了松烟,他神色焦急地一路循来,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忙问:“你没事吧?”
    程荀躲过他的视线,道:“过来搭把手。”
    松烟帮她一起把玉扇扶回屋子,玉盏闻声急忙赶来,先是担忧地检查一圈程荀,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程荀指指屋子,让玉盏先进屋帮玉扇换下衣服。
    她快步外往走,准备找婆子帮忙叫大夫来。松烟看出她的想法,忙追上她:“你别找别人了,我去帮你找大夫来。”
    程荀一面走一面说:“没事,我去找侧门的婆子是一样的,便不劳烦你了。”
    松烟却几步跑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去更方便些,还不用你求人。我也是为了玉扇好,你别有负担。”说完,就跑远了。
    程荀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入夜,程荀伺候仍在气头上的胡婉娘睡下,匆匆赶回下人房。大夫来了又走,给玉扇开了外敷的药粉和内服的药方。可这伤归根究底还是要玉扇自己慢慢养回来,药也只能在她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吊命用罢了。
    屋内,玉盏端着碗给玉扇喂药。玉扇已经睁开眼,可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程荀拍拍玉盏的背,让她先去休息。玉盏走后,她拿出一篮干净的棉布,坐到玉扇床前:“方才你没醒,玉盏没法给你换药,现在换吧。”
    玉扇没有说话,沉默地配合她的动作,艰难缓慢地挪动身体。程荀望着她血肉模糊的臀腿,迟疑了下才把洒了药粉的棉布缠上去。
    玉扇疼得直吸气,却没有发出哭叫。等程荀换好药,转头一看,玉扇满脸是泪。
    玉扇注意到她的视线,含着泪,讥讽地笑道:“好好看吧,现在我就是个笑话,多看几眼才够解你这些年被我排挤的气。”
    自从玉盏哑了、清荷出嫁后,胡婉娘身边就只剩下玉扇和程荀两个大丫头。玉扇记恨程荀之前拂了她面子,借着自己是家生子、亲娘在大夫人身边说得上话的体面,没少拉着院里其他丫鬟排挤她。
    只是对她而言,那些都不过是些言语的挖苦和忽视罢了,她并未放在心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