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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一笑,“看样子,你应该也喜欢。”
然后他展开手边的那本书,递到我面前。
我大致瞟了一眼,是汪曾祺的《生活,是很好玩的》。
“嗯。我喜欢这本书对语言的运用,非常精准,但是又不露痕迹。汪曾祺他说,生活不光很好玩,还很好看,很好闻,很好吃。他把徒劳陡然变得有趣,这种有趣是纯粹的,不经意的……”
他始终怀着笑意看着我,令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顺着他右手食指看去,是几行我先前留下的铅笔笔记。
我读到,不觉烧红了脸。
秋日的叶子
春日的花
冬日的太阳
夏日的瓜
我日的你
——八月十日,夜
天呐!
我都写了些啥?!
我羞怯着侧过脸去,把手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却意外发现墙角那两只鹅颈水壶的影子映在墙根上,荡荡的,随着我朦胧的眼,一点点交颈如鸳鸯。
“我是一个正经人。”
我擦擦眼,佯装镇定。
“是是是。”
我继续佯装镇定,“我一般批注都是一些联想啊,感悟什么的。”
“对对对。”
“有时候我也会顺手画一些涂鸦,或是信马由缰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写了些什么。”
“你希望这本书是你的,沾满了你的思想你的欲望。痕迹是唯一的,这世上再没有一样的了。”
秦香说出我心里的话,总是那么信手拈来。
我望着他。
我知道,我此时的眼神深情而喜悦,仿佛历经人间数十年,就为等着他的出现。
而他也的确出现了,那么干脆。
“是啊,我总是还留恋这世界的虚无,想留下我的痕迹,证明我存在过。而这些可以作为见证的书一点点地老旧残破,也正是我心灵的日久年深。”
说到这种话题,难免沉重,秦香也不想再继续,便转开话题,问我有没有写过什么东西。
“我?我写不出来。”
我不够敏感,不够耐心,观察力也不够,还耽于舒适。
我近乎上瘾地喜欢柔软,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膨胀的,睡觉的时候,我还喜欢把手放在胸上,柔软不可方物。
我只有病态起来,才有几分像个写东西的。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秀才不怕衣衫破,就怕肚里没有货。”
我没有持续创作到能出点什么的能力。
我就像是一个肾虚的男人,即使有过那么一回苗头,想弄出点什么,里面也是空的,身子是乏的,形神俱销。
“那倒不会,你的小诗写得挺好的。”
他又偷笑。
怎么还不忘记这一茬呀……
“我去做饭吧。青菜粥可以么?”
“那真是太好了!我特别喜欢喝粥!”
他摸摸肚皮。
呀!
真是太巧了!
赵云牙说过了,我的粥,是好喝到神仙都不能贪杯的东西。
我忽然又自信起来。
赵云牙,你走就走吧!
我的手艺你再也尝不到了!
你吃大亏了!
我正热粥,顺便切几盘小菜。
他忽然立在了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真香,是醋姜么?”
“馋猫鼻子尖,果然没错。”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胳膊外侧,从案板上拈起一片醋姜放进嘴里,“真脆,有一股特别的鲜味。”
“是我妈教我的。”
“小云,倒是没怎么看到你同谁来往。”
余秋滨不算啊?
他就够我烦的了!
不过也确实不算来往,只有来……
我把切好的姜片装进小碟,再把装有小碟的托盘交到他手里。
他端着,却并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能一直盯着他看,拿起木勺搅动菜粥,不知为什么,话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交朋友太麻烦,又太累。”
当我拥有一个朋友,从拥有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会不止地想:
我凭什么能拥有他?
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我?
他会懂我,成为我的知己么?
我该做什么来讨得她的喜欢……
朋友对我来说,就像一座山,除了好重好重,就是好深好深。
“怎么这么想?”
他虽在问我,语气却一点也不吃惊,也没有疑惑。
我知道,我怎么想,他都知道。
他只是想听我说说话。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是个万人迷,她也是我心里的谜。她很善良,为人真诚又热心,对谁都很温柔,人群里总是把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