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工作室和房地产企业的差距一听便知，任谁都会做出阿崇的选择，可听到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起时，方早仍觉得意外，毕竟多少个日夜，他都埋首在电脑前，一遍遍地测试，眼中泛着光，他对游戏有着不同常人的热忱和灵敏度。

    方早还想追问，阿崇却忽然不说话，直直地看向她的身后，他嘴角仍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但认真一看，却带着一丝寒意。

    这样的表情，方早在阿崇脸上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希尔施巴赫山谷，他第一眼看到周声。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方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张桌子旁明明有好几个人坐着，但方早的目光直接落在坐在角落的那一个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并非场上最美的一个，却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落到她身上。

    方早在看她，她也朝他们望来，很快，脸上泛起了笑意。

    “阿崇。”方早看见她站了起来，朝他们走来。

    阿崇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只是几秒，方早便知道这人是谁周声的母亲，阿崇的继母。因为方早听到她的同伴叫她周夫人。

    她和周声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像黑夜一般深邃。

    3

    那个晚上，方早并没有看到烟花。

    在姚苏云款款朝他们走来的时候，阿崇拉着方早起身，直接朝外走。姚苏云对阿崇的举动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没有一丝不快，像是对他这种举动习以为常。

    走出好远，方早还是忍不住回头，姚苏云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方向。方早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姚苏云看方早的目光很奇怪，方早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在她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面墙，一张椅子。

    方早没有问阿崇关于姚苏云的事，一方面是她知道阿崇不会说，另一方面，是压根没有机会。

    他们从餐厅出来后，阿崇带着她去了他在附近的公寓。可屁股还没坐热，阿崇便接到电话，然后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开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或者，我明天再找你。”

    临走时，阿崇留下了公寓的钥匙。

    方早坐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第二天，方早没有等到阿崇。

    第三天，方早又去了阿崇的公寓。

    原本她打算像田螺姑娘一样在阿崇家给他做饭，给他一个惊喜，但买了一堆食材进去后，看见他光洁如新的厨房，犹豫了一下，最后她发现，他高级漂亮的厨房里竟然没有锅，干脆放弃了原计划。

    方早放弃之后才想起，自己的做饭水平可能会摧毁阿崇的现代化厨房，她又庆幸，还好阿崇厨房没有锅。

    方早是傍晚抵达阿崇的公寓，可一直等到深夜，阿崇都没有回来。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

    夜色已经很深，客厅的灯关着，阿崇可能没有注意到她黑漆漆的一团躺在沙发上。

    她蹑手蹑脚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发现阿崇是在卫生间，他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扒着马桶，发出呕吐的声音。

    方早一愣，后知后觉闻到空气中难闻的酒精气味。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

    方早不会照顾人，看着他痛苦地呕吐，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走近，却听见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狠狠地用手在墙上捶打着。

    这个表情，方早不陌生。

    果然，下一秒，阿崇整个人直直地往后仰。

    在阿崇的头砸到地板上之前，方早冲过去抱住了他。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毫无意识，压根不知道她来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咬着牙，拳头也紧紧地攥着。

    “妈妈，我好疼……”

    方早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像被人捶了一下，感到说不出的闷，以及钝钝的疼。

    阿崇虽瘦，却高，方早极少照顾人，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方早将他从洗手间拖到卧室用了整整半个小时，又用热水给他擦了脸。

    自始至终，阿崇的眼睛都紧闭着，呼吸沉重，方早轻轻地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得到安抚的阿崇终于慢慢变得平静。

    方早离开时，阿崇已经睡着。

    只是他睡得并不好，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的一角，蜷缩成一团，眉心形成深深的褶皱，梦里也不得安宁。

    方早将搭乘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前往首都转机慕尼黑，那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原本她是准备和阿崇告别的，但看他这模样，估计明天醒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