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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林梅跟着帮腔:“族长,小族长,可千万别拒绝我小姑子啊,你们不收礼,我怕她躲起来偷偷哭。”
    围观的族人们哈哈大笑,魏芳不好意思,红了脸。
    木怀玉收下礼物,笑着道:“你费心了,以后别送了,咱们山上什么都不缺。”
    木玄玑送她一句话:“这两年别结婚,等等。”
    “小族长您放心,我肯定听您的。”在魏芳心里小族长说的话就跟圣旨一样。
    木怀玉坐下跟族人们拉家常,木玄玑跟着奶奶静静打量这些人的面相。
    “族长,您叫我们囤粮食,我们家偷偷存了不少。”
    “我们家也是。”
    “唉,大队开食堂,我们每周给食堂送一次粮食,这才搞一个多月搞出了不少矛盾。”
    “可不是,每天就那么多粮食,前面的人多吃多占,尽捞干的吃,后面排队的人只能喝汤,哪能不吵架。”
    “我看呐,这个食堂早晚搞不下去。”
    “粮食不是全都送到食堂统一安排嘛?你们怎么一周送一次粮食?”
    问话的人不是长宁公社的人,而是其他公社过来的族人,他们那边秋粮干脆就没分,直接拉到食堂去了,粮食都没能沾手。他们为了囤粮食,都是暗中找关系去买的高价粮。
    都是办食堂,各个公社的政策有些不同,大伙儿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个食堂开不长久。
    “长年哥夫妻俩怎么没回来?”
    林长年没改名字前叫木长年,是木怀玉的侄子,木婉的堂哥,木玄玑要喊人堂伯。当年他爸妈参军去世后,被木怀玉带到家里和木婉一起养大。
    林长年会读书,是木家人如今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里教育局的上班,后来又娶了个市里的媳妇儿。
    木怀玉早就收到信了:“长年的媳妇儿怀孕了,刚三个月,我叫他过年都别回来了,在家好好照顾他媳妇儿,等孩子生了明年过年再回来。”
    “好事儿呀,长年和张静比木婉和江川还早一年结婚,福宝都两岁了,他们夫妻俩总算要生孩子了。”
    “张静要照顾,长年工作也忙着呢,说是下周要被派到北京学习一个月,年前才能回来。”
    林长年这个堂伯,福宝也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她满月那天,一次是前年过年和去年过年,确实忙得很。
    不过这个堂伯人还是很不错,家里人过生日他人虽然不能回来,礼却是每次都送到。都是实用的好东西,一看就是用心挑的。
    男人们都去抓猪去了,小孩儿都跟去看热闹,一群大男人干活很利索,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就抬桌子搬板凳,嚷嚷着开席了。
    木玄玑被奶奶抱着跟族老们坐一桌,好吃的东西都往她碗里放,小肚子吃得饱饱的,木玄玑忍不住摸摸圆鼓鼓的肚子。
    木怀玉一下笑了:“乖乖,刚吃了饭别摸肚子。下地去跟晓晓他们玩儿会儿,消消食。”
    木玄玑脸色一红,挣扎着从凳子上下去,躲开奶奶的目光走了两步,努力吸气,再摸摸肚子,嗯,肉嘟嘟的,真好摸。
    族人们回来了,又秋收完腾出手来有的是时间,不仅猪圈里的大肥猪遭殃了,后山上的野鸡野兔子也没拉下,男人们带着孩子齐上阵,收获颇丰。
    女人们背着背篓去山里捡板栗,挖山药,找药材,木玄玑家的饭桌上每天都有山药相关的菜。山药野鸡汤,木耳清炒山药,兔肉红烧山药,口味也是每天换。
    沉浸在收获的快乐中,储存粮食的柜子被塞得满满的,大伙儿都把可能出现天灾的事情丢在脑后,族人们下山回家时还说等明年夏收后大家伙儿一起回族里,庆祝小族长三岁生日。
    可惜事不遂人愿,新年过后踏入五九年,立春后一直都未下雨,等着春雨后下种子的农人们发起了愁。
    没有雨水,只能从青苍河里抽水灌溉。上游的大队大量用水,下游用水量更大,眨眼间青苍河的水位往下降低了一米多,再降下去只怕青苍河上都不能过船了。
    水位下降得太快,一直指着青苍河用水的县城出现了用水难,特别是家里没有水井只能指望着自来水的家属院住户,为了抢水,吵架打架的天天有。
    青苍河没有断流,但是水位下降了,以前从青苍河引水就行,现在自来水厂那边必须抽水。
    自来水厂忙活不过来,就限制县城居民用水量,每天早晚只有四个小时供水,家里的水桶水盆接满,一家人吃喝够了,洗漱就有些难。
    木昭和郭红夫妻俩下班去郭家接女儿回家,一进家属院大门就碰到郭妈和邻居吵架,原因是邻居觉得郭妈家比他们家用水用得多。
    “不是咱们家属院的人还用咱们家属院的水,要不要脸呀!”
    郭红拉着女儿进门:“别理她,那心眼儿小得跟针尖一样,再说了,我自家的水想怎么用怎么用。”
    郭红心头有数,这都不是指桑骂槐,这是明着骂他们家晓晓用了家属院的水。
    “大哥大嫂呢?”
    “你大哥还没回来,你大嫂买菜去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大哥大嫂不是小心眼的人。”
    木昭道:“妈,我们那边院子宽敞,家里还有水井,不如您搬到草药街去住吧。”
    “那不行,你大哥大嫂要上班,你两个侄子要上学,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这好办呀,大哥大嫂中午吃食堂,早晚去草药街吃饭。”
    郭妈不愿意,这不是长远之计。别看现在只是用水难,往长远说,今年粮食种不下地,后面吃不上饭总不能也让女儿女婿管吧。
    虽说听女儿女婿劝去年囤了不少粮食,但是后面的事情谁知道呢。
    木昭怎么劝郭妈都不同意去草药街,郭红不想她妈受气,就跟她妈说今天把晓晓接回去,后天就不送来了。
    “你们俩都要上班,不送过来晓晓怎么办?”
    “送到育红班去。”本来准备下半年满了五岁再送去,这会儿提前送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郭妈不太乐意,外孙女这么小,去上学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妈你别管,我们知道怎么办。”
    过了两天晓晓被她妈送到育红班去上学,她倒是没有被人欺负,她把别人打了。
    老师把两边家长叫去,晓晓打了人还有理:“他抢我的肉饼子!”
    那边家长没理,自己儿子被打了心头憋气,阴阳怪气地嘲讽:“哟,医院副院长就是厉害,好些人家吃饱肚子都难,你家还有肉饼子给孩子加餐呐!”
    “怎么说话呢你?”
    木昭拉住媳妇儿:“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那人拉着儿子轻哼一声扭屁股走了,郭红冲男人瞪眼,木昭陪笑:“媳妇儿别生气,有话咱们回家说。”
    一家三口回到家,一关上大门木昭立刻就说:“咱们把晓晓送回族里吧,县里这些日子不平静,咱们俩也顾不上晓晓。”
    “我妈那边……”
    “岳母也难,我们不能给她添麻烦了。”
    郭红叹气,问女儿:“爸爸妈妈送你回族里,你愿不愿意?”
    “愿意呀,有什么不愿意的?”晓晓还挺高兴的:“好久没见到福宝和木沐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木昭和郭红对视一眼,得,自家这个姑娘真好养,白担心了。
    也别等了,木昭去医院请假,下午就带着闺女坐船去青苍大队。
    码头处,因为河水下降,码头边架起了梯子下河,县城边的住户提着大桶排队打水。
    撑船的艄公一脸忧愁:“公社拦水灌田,好歹把今年的水稻种下去了,青苍河的水越来越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秋收。”
    木昭和郭红夫妻俩都在叹气,距离去年秋天丰收才多久,今年的光景就这般差了。
    傍晚一家三口到青苍大队,林梅看到他们笑道:“你们要是早来一会儿兴许还能碰到族长。”
    “族长下山了?”
    “昨儿下的山,一个光头和尚带着个年轻道士来请,今天早上一早就急匆匆走了。”
    他们木家虽然是巫术传家,巫术玄学跟他们这些普通族人已经很远了,只有族长和小族长勉强支撑着门楣。
    “对了,我还没问,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周末,你们夫妻这会儿回族里做什么?”
    “唉,别提了。”
    郭红三言两语把县城的事说给林梅听,林梅听了直叹气:“我们青苍大队占了上游的便宜,水稻种地里了,能不能撑到秋收也难说。你们考虑得对,孩子送回族里确实要放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木昭夫妻俩带着孩子上山,到土地庙的时候晓晓扯着嗓子叫花花,没人搭理她。
    “别喊了,自己个儿走吧。”
    晓晓不乐意,她想骑大老虎,被她爸抄起来放背上,走吧。
    这回回族里,一切依然井井有条,虽然没有过年那会儿热闹,安宁的气氛让木昭夫妻俩非常放松。
    木昭夫妻俩工作忙,这回主要是送孩子回来,歇了一晚上就回去了。
    临走之前木昭想见一见小族长,木玄玑把自己关在祠堂里没空见他们。
    盘腿坐在供桌前,木玄玑一寸一寸地摸着手里的铜钱,心事重重。昨天奶奶下山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她不想奶奶下山,可是拦不住。
    可能是前路太过晦暗,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能力不够,推算了无数次,依然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木玄玑憋着气不肯松口,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
    三天过去了,木玄玑吃睡都在祠堂,木婉和江川担心得不行,又劝不动,只能在祠堂外面守住。
    “木家列祖列宗保佑!”
    铜钱轻巧落下撞击木桌的声音,似乎还是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木玄玑神经绷紧,心神集中,健康的身体内部,脉气不知不觉动起来,从丹田至先天关窍,从先天关窍再反哺回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天生道体自成一方世界,以她为中心,四海八方的灵气朝她汇聚。
    啪!啪!啪!
    木家祠堂的大门,窗户,一扇一扇打开!
    “福宝!”
    木婉惊呼,想冲进祠堂,被席卷而来的狂风扯开!
    不受控制狂肆的风一冲进祠堂就变得温柔起来,稳稳地把木玄玑托举起来,木玄玑四肢伸开,细软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天青色的裙摆泛起层层波浪。
    “小族长!”
    “天哪!”
    族人们感觉到不对劲,都跟着风跑来祠堂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们的小族长犹如仙人一般飞在空中,三枚铜钱闪着金光,在空中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在小族长面前不停变化位置。
    他们小族长抬起眼皮,呼啸的风,唰唰直响的草木突然停下,天地都静止了一般。
    木玄玑一下扯开了遮在她眼前无形的薄雾,终于看到了奶奶的卦象,九死一生!
    按压不住心潮,体内的脉气失控,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一软,从空中掉下来。
    “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