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谷梁一个人在那边蹲了多久，也不知道谷梁在干什么。
    但谷梁的惨叫声，的确伴随着蜡烛火光同时出现，秦非可以确定。
    “快去扑灭蜡烛！”
    乌蒙和驺虎同时朝灰蛾雕塑冲去。
    红色蜡烛一直忽明忽暗，时而亮起，时而又自动熄灭，玩家们没能弄清它明暗的规律，只能放置一旁。
    可现在，当玩家们想将蜡烛弄熄灭时才意识到，他们根本做不到！
    乌蒙在寒意入骨的雪山神庙中急出了满头汗。
    他和驺虎先是吹了几下那截红烛，又将它推倒、用衣服拍打。
    但火苗就像是长在了烛芯上，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持续燃烧着。
    地板上的血渍越来越多，一滩一滩，汇聚在一起。
    谷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玩家们起初还争相扑救，事到如今却都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所做的根本无济于事。
    只能一个个颓然又迷惘地垂手站在一边。
    几分钟后，雕塑下方的红色蜡烛自动熄灭。
    已然吸饱鲜血的飞蛾们这才散去。
    谷梁瘫坐在地板上，早已昏迷不醒。
    “嘶……”
    空气中响起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谷梁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他的脸上身上全是细小的伤口，红痕交错遍布，面部肌肤肿胀，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的五官模样。
    这些飞蛾并不只是咬人，而是无差别的攻击，谷梁身上穿的冲锋衣和里面的衣物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裸露在外的部位也都和脸一样，惨不忍睹。
    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右臂。
    外套的整条袖管不知所踪，从手肘以下直到指尖，再没有一块好皮。
    胳膊上的肉也被啃得处处残缺，下方近三分之一位置的伤口全部深可见骨，整只手掌几乎都变成了骷髅爪。
    “谷梁？谷梁！”
    阿惠喊了他几声，不见回应，胆战心惊地上前去探他的鼻息。
    “还没死！”
    阿惠松了口气，慌忙从随身空间中摸出补血药剂，往谷梁嘴里灌。
    高阶玩家在副本中并不缺药剂，反正都是商城就能买来的普通药品，阿惠出手十分大方。
    大家围着谷梁，有人喂药，有人止血，七手八脚地抬着他往另一边走。
    只有秦非一个人落在后面。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时候，他动作极其迅速地俯身，拾起一块残碎的石片。
    ……
    谷梁被玩家们掰着下巴，强灌进了无数补血药剂。
    其实玩家们身在副本中，彼此间算不上熟悉。
    其他人与其说是竭尽全力想要救谷梁的命，倒不如说是单纯想让他醒来。
    听他说一说，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诱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15分钟后，谷梁终于幽幽醒转。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尖叫，被闻人黎明伸手捂住了嘴。
    谷梁的双眼蓦地瞪大。
    片刻过后，他理清了如今的状况。
    闻人黎明收回手，皱着眉望向他：“你是怎么招来的灰蛾？”
    谷梁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我想去撬那块地砖，不小心把血弄到地上去了。”
    “血？？”阿惠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知道规则说过不能见血的吧？”
    假如是在被怪物袭击时，为自保不得不违背规则，那也就罢了。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做与规则相悖的事呢？
    阿惠神色复杂：“要不是你之前说……我倒觉得你更像。”
    要不是你之前说了觉得小秦是死者，我倒是觉得，你更像那个想要把大家带到沟里去的人。
    她话没说完，给谷梁留了三分薄面，但谷梁的脸色已经羞愧得通红。
    闻人黎明十分不解：“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去撬地砖？”
    谷梁看着近在咫尺的闻人黎明的脸，又看向站在后方阴影处的秦非，面色苍白。
    他哪里敢说自己是想去捡小秦的漏。
    谷梁嗫嚅几下，干脆两眼一闭，开始装晕。
    其他人：“……”
    演技可以更加拙劣一点！
    闻人黎明叹息道：“既然他是受伤才引来的怪物攻击，那今晚之后我们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有危险。”
    神庙已被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遍，除了底座之下的那几幅壁画，玩家们再无其他收获。
    一行人重新回到墙角坐下。
    谷梁这一次是真的昏过去了，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补血药剂也只不过能勉强吊着性命而已。
    闻人黎明给大家排了个班，两人一组，每隔一小时轮值守夜，顺带看着点谷梁，给他灌补血剂，免得他直接在昏迷中彻底归天。
    不需要值班的玩家去边上休息，秦非缩在睡袋里。他呆的位置非常角落，恰好在最昏暗的拐角处，其他人都看不清他这边的情形。
    这是他特意挑选的位置。
    雕像底座的红烛又一次燃起，火光映照在青年的侧脸，在墙上打落一层薄薄的黑色剪影。
    冷白的皮肤，形状流畅漂亮的侧脸线条，搭配着因为失温而失去血色的薄唇，在暗红的光晕中，竟多出几分带着邪气的不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