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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闻言,沈聿白捏着药袋子的手顿了下,幽深的眼眸染上寒意。
    情人散,情人散,自然是使人使了神?志沾染情.欲的药物。
    他正要开口之际神?思中闪过一道光。
    三年前那?碗汤羹中的药物,恰恰是情人散。
    沈聿白指腹慢条斯理地揉捏着药袋子中的粉.末,神?情愈发严寒,尤似寒冷冰窖中的巨石,散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眸光掠向身影已然消失无踪的鹅卵石径路。
    闪到另一条小径上的秦桢回眸不再看到那?道身影才渐渐缓下步伐,被一路牵来的周琬见她这样霎时?间?就?明白了,“遇到沈聿白了?”
    秦桢颔首,忽而见到不想遇见的人,情绪陡然低落了几分,笑容涩涩:“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前些日子做梦都想要见到他,现下只想逃得远远的,若是再也见不到就?好。”
    周琬愣了下,不知要怎么开口安抚,斟酌言语时?瞧见不远处的仪仗,扯了扯她的衣角,悄声道:“长公主。”
    秦桢也已经看到这一幕,她微垂着眼眸,福下身等候仪仗经过。
    日光洋洋洒洒地倒映着仪仗影子,与她们?相错时?仪仗倒影不疾不徐地停了下来,温和而充满威严的嗓音自上落下。
    “起?身吧。”
    秦桢身子往下压了寸,而后才缓缓地起?身,背脊挺直眼眸却并未抬起?直视来人。
    不多时?,又听闻长公主笑道:“多日未见琬儿,看上去好似比之前圆润了点。”
    “姑母惯是会打趣我的。”周琬道。
    长公主被她的语气逗笑了须臾,眸光洒向她身侧的女子,恰似隔着雾山的朦胧之美,令人过目不忘,“你身旁那?位便是沈聿白的夫人,对吗?”
    听到她的提点,秦桢这才掀起?眼眸看向仪仗上端坐的长公主,道:“臣妇秦桢见过长公主。”
    “无需多礼。”长公主抬了抬手,对着舆下的嬷嬷道:“京中竟有如此美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殿下忘了,前些日子舒墨公主还跟您提过沈夫人。”嬷嬷笑着提醒道,“您相中的那?块玉石就?是沈夫人的,那?时?公主就?和您说沈夫人生得尤为动人,她个女子见了都止不住心动。”
    长公主闻言思忖须臾,良久过后恍然大悟般地颔了颔首:“是听舒墨提起?过,听说对玉石也甚是了解。”
    也正是如此,她才记下了这个名字。
    “臣妇只是略懂一二。”秦桢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心知长公主对玉石颇为了解,不愿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能略懂一二已经很是不易,不是谁都对石头有兴趣的。”长公主道,说着她停顿须臾,目光落向嬷嬷。
    嬷嬷跟在长公主身边已有几十载,自是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道:“半载后的盛筵会展示些许藏家珍藏玉石,沈夫人届时?若是有兴趣可递消息给奴婢。”
    秦桢抿了抿唇,“多谢殿下。”
    “本宫甚少见到对玉石感兴趣的女子,且还如此年少。”长公主笑着感叹道。
    秦桢不知这话是在和她说还是和谁说,在她思忖之时?就?听到嬷嬷开口:“时?候不早了,殿下得紧着过去。”
    听到嬷嬷这么说,她就?明白,仅仅是感叹而已。
    长公主颔了颔首:“是得过去了,晚了会儿那?小丫头又要和我生闷气了。”
    闻言,秦桢和周琬福了福身,恭送她的离去。
    目送着仪仗消失小径尽头,福身的两人才站直了身。
    周琬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膝盖,道:“长公主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参加宴席,也就?只有三公主能够叫动久未出门的长公主了。”
    秦桢若有所思地点头,瞧了眼高挂的日头,“也到了要开宴的时?候了,我们?也过去吧。”
    她们?到主殿时?,也并未瞧见章舒墨等人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在后院中。
    不过倒是有不少人相伴着往后院走,三三两两的穿过小径向外延伸,不远处人头攒动不知是在看着些什么。
    周琬随口叫住位相识的女子,问:“怎么大家都往后院去,不在前边等着。”
    “我们?哪能去后院。”女子掩唇笑了下,冲着斜侧方的池塘边扬了扬眉,“听闻宫人昨夜着意潜下池塘围了道竹栏,竹栏中布满了桃花,又装入了绥州运来的粉白鲤鱼,甚是壮丽。”
    说着就?被友人给拉走了。
    听着她们?的描述,周琬也来了兴致,“我们?也去看看?”
    秦桢也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又瞧见好友兴致勃勃的神?色,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颔首笑道:“好。”
    穿过叠叠人影望见粉白相见的鲤鱼,它?们?随着宫人撒落饵食的方向跃起?,一条紧接着一条,偶尔还有成?群跃起?的场景,些许鲤鱼鱼身甚至沾上粉嫩桃花。
    周琬叫来宫人取来饵食,又递了些给秦桢。
    秦桢接过饵食,抬眸掠向池塘中央之际瞥见对岸的两道身影,掠过的视线又渐渐地抬起?,落在桃林中。
    男子身形欣长挺拔,衬得抵着他鞋尖而立的女子娇小玲珑,女子指尖擒着男子的衣袖,仰眸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但仅仅是侧面?望去,都能够看到她扬起?的嘴角。
    只是男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知情识趣,微微往后退了须臾。
    女子也不恼,往前跟了上去。
    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秦桢忽而想起?李铭有意无意提起?的话语,眸间?郁色渐渐深了几分。
    降妻为妾。
    若不是章舒墨心悦沈聿白,又怎会下嫁国公府,大可一人逍遥过日。
    以沈聿白的性子,他若是明确拒绝,又哪会出现降妻为妾的传言,曾几何时?秦桢问他是否有心仪之人时?,也没有收到明确的回答。
    刹那?间?她便明白了,是她鸠占鹊巢,占着别人的位置,若不是她心生妄念,他们?早已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窸窸窣窣的悄声在耳侧响起?时?,秦桢悄然回过神?来,身后道道视线如炬落在她的身上,汹汹烈火将她吞噬入腹,由外及内的焯烫她的肌肤。
    她拉住怒意滔天?的周琬,摇了摇头。
    气在头上的周琬见她眸色中的苍茫,也顾不上喂食鲤鱼,倏地将手中的饵食一把撒下去,牵过她的手怒气冲冲地朝着对岸的方向走去。
    围在旁边观赏鲤鱼的女子们?纷纷往旁边让了步,给她们?俩让出条道来,只是在她们?离开时?,相互看了一眼,顿默少顷也跟了上去。
    秦桢被周琬一路拉扯着过去,灵魂都不知道落在哪儿,只有身躯跟着不断地往前走。
    眸光与章舒墨对上之时?,怔忪了下。
    下一瞬,就?听到她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喜欢秦桢。”
    陡然间?秦桢哑然失笑,他自然是不喜的。
    “甚是不喜。”
    从天?而降的话语正中秦桢眉心。
    那?道嗓音熟稔而又陌生,比起?平日的语气,愈发淡漠无情。
    隐隐传来的惊呼声惊醒了秦桢,她回眸望去,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望着她,她们?的眼神?似愕然,似诧异,似心疼,又似惋惜。
    太多太多的视线掠过她,就?像是要将她看穿那?般。
    每道眼神?都在告诉秦桢,过去三载也好,年少的喜欢也罢,不过是笑话罢了。
    她的喜欢换来的是沈聿白的轻视,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吐露的厌恶。
    不只是她的喜欢,就?连她也只是个笑话。
    秦桢笑了下,拉住周琬,“不要过去了。”
    回过神?来的周琬手足无措地看着好友,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道:“桢桢,我……”
    “没事。”秦桢抬手拂去好友紧拧的眉梢,“不是你的错。”
    对上好友淡然处之的神?情,周琬张了张嘴,余光瞥见一陌生男子,他清冷的神?情中带着不愉,好似对这一幕甚是不满,迈出的步伐稍稍停顿了下,
    秦桢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她对上了沈聿白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看清了他眸中的漠然。
    也是,被嘲笑的不是他,他又怎会放入心中呢。
    秦桢垂眸笑了笑,轻声道:“等会儿遇到希桥和她说一声,我先回府了。”
    说罢,她转过身离去。
    对落在身上的几十道眼神?也全?然视若无睹。
    第25章
    长街喧闹吵杂,繁杂人影交织错落。
    静坐舆内的秦桢宛若没事人般掀起帘子,漫不在意地?数着携伴走过车马的身影。
    愈往里行喧嚣声愈热烈,时不时响起的吆喝声响破天际,慢慢腾腾行走的车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等待良久,秦桢微微探出头望着前方拥挤不堪的人群,相伴着挤入某间糕点?铺。
    瞥见?两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言笑晏晏的经过,手?中提着糕点?一晃一晃的。
    与她们面对面而来的一个姑娘叫住了她们,问:“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
    其中一姑娘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是糕点?铺的掌柜的和她的夫君和离了,特地?降低价格庆祝和离呢,还是第一次见?和离的热热闹闹的,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进去看几眼。”
    闻言,秦桢漫无神光的眼眸抬起,落向了人烟众多之地?。
    一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铺子台阶上,摇晃吆喝着路过的行人,若不是适才听说是庆祝和离,还会以为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想到这儿秦桢愣了下。
    或许对那?女?子而言,和离就?是大喜之事。
    强压心底许久的念头陡然闯入心中,秦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帕,神思清明。
    驶出拥挤长街不久就?已然抵达国公府,独自归来的她下了马车,望着庄严肃穆的高门,门前刻着祥云瑞兽,在这须臾片刻的时间里,这扇大门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她生活近十?年的地?方。
    九年前年岁尚小的秦桢被牵入这扇门,乔氏告诉她往后这儿就?是她的家,沈聿白告诉她日后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他。
    而九年后,她想离开这里了。
    门口的持刀侍卫不明所以地?看着久久未入府的少夫人,对视须臾要上前询问时就?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眸掀起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决然。
    秦桢回了宣晖园。
    她走得着急,没?有带上闻夕,也不想叫来其他丫鬟,就?独自往西?侧厅去。
    玉雕屋内摆满了过去几年间淘回来的玉石,秦桢眸光掠过博古架上的玉石,抿唇走向书桌前取来笔墨纸砚,自顾自地?研磨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