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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最后天子终于被母亲哭到厌烦,也因为母亲大庭广众下的毫无体面可言而感到深深羞恼,有些口不择言地对母亲道:“您不是为了我的前程,也是为了您的前程,高家的前程!”
    这话一说出来,高太后忽然就不哭了,抬起头,看了天子一眼,转过了脸。
    天子其实也有些懊悔,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补救,干脆负手,大步向产室门前走去。
    甄弱衣在心中呵呵笑了一声:有些话,便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啊。
    她又看了高淑妃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脸上挂着的恬淡微笑廉价且碍眼。
    - - -
    薛美人歿了,年幼的小公主甫一出世就没了母亲。天子从宫人的惊惶的话语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不过是惋惜了那么一瞬。
    他确实也是喜爱薛灵均的,只不过那喜爱就廉价许多了。他对天下的美人大抵都是一样的喜爱,可没有了这个美人,总还有别的,不值得伤怀。因而听了这话,天子也不过是“哦”了一声,说:“可惜了。”
    又问:“皇后呢?”
    宫人说,薛皇后悲痛不已,在产室中还未出来。天子皱眉:“产室本就血光重,又死了人,太不吉利,让皇后出来见朕。”
    自己的脚却是绝不挪动一下。
    一个女人,为他生下女儿死去了,也不值得他看上最后一眼。
    甄弱衣深深感到齿冷,同时却又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就是帝王家,这就是人间世,这就是男人。
    值得么?不值得。
    不等宫人阻拦,甄弱衣已经大步迈入产室。
    ……
    薛美人的手终于彻底地冷了下去。薛婉樱看着这个还很年少的族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思绪却忽然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夜。
    那时天子还是太子,他们一家人还住在武德殿。她刚生下儿子,陆家的女儿也紧随着生下了小皇子。这个局面其实并不让薛婉樱感到有多么意外。
    从皇帝将陆家的女儿赐给东宫开始,薛婉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
    争吧,最好争得死去活来,最好薛周陆三家势成水火。薛婉樱在心里揣测着那个老人内心的念头,发出一声冷淡的嘲讽。
    但丈夫宠幸了纳珠的事还是让薛婉樱感到气恼。
    她了解纳珠,知道她在宫外早有亲事,定然不会是自愿。
    她问纳珠是怎么想的。纳珠说,是她对不住薛婉樱。
    薛婉樱有时候会疑惑,是因为她生在富贵中,不知人间疾苦,还是世人为了富贵,可以枉顾一切悲观?
    纳珠在武德殿偏院住下了。薛婉樱自然不会为难她,却也终于不那么亲近,只是按章行事罢了。
    直到八月后,纳珠难产,一尸两命。武德殿中起了流言,太子妃容不下背主的奴婢,干脆连孩子一并都除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没写完,好困
    第25章
    甄弱衣探起帘子,走入产室内的时候,薛婉樱仍一动不动地跪在床榻钱,像是沉浸某种无法言说也无法排解的思绪中。初升旭日让天边的鱼肚白染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紫红色。
    在朦胧的光晕里,薛皇后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孱弱。
    她太瘦了。
    在这个时候,甄弱衣又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强烈的厌世感。于是她恍然想起,也是在一个黄昏,在丽正殿的小轩窗前,她和薛皇后曾经有过一番对话。只是那时,她们被夕阳的余烬笼罩,而此刻她们正沐浴在的,是晨曦的微光。
    甄弱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搭上薛皇后的肩膀。别过脸,看见薛美人早已冰冷的容颜,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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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弱衣扶着薛婉樱从产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了。宫人小心翼翼地引着她们往前殿走,小公主和天子都在那儿。
    甄弱衣鬼使神差的最后望了一眼薛美人的方向。两个宫人上前,为薛美人盖上白布。于是薛美人曾经的花容月貌就这样被湮没在了一片白色的浪潮中,等待着化为一抔泥土,归于大地的命运。
    高太后显然对这个害得她空欢喜了一场的女孙心怀芥蒂,就连儿子主动将小公主的襁褓递给她,她都不肯去接,而是酸不溜秋地道:“不过是个公主吧,瞧你高兴的那样!”
    宫人小心翼翼为薛婉樱探起帘子,引着她入殿中,高太后这句话,冷不防的,就落到了薛婉樱耳中。
    见到薛婉樱,高太后在一瞬又想起刚才的所有不快。于是冷着脸对薛婉樱哼了一声:“你还来做什么?人都死了。你不正满意吗?”
    杀人诛心。高太后的这话,不可谓不恶毒。就连甄弱衣,自认为早已见惯了后宅女人争夺时的丑态。也不得不由衷地承认:高太后实在是她见过的,令人讨厌的女人里头的翘楚。
    实在是,旁人的坏是尚且需要遮掩的,但高太后的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他就是粗鲁,庸俗,恶毒,并笃定了他人拿他没什么办法。
    在这个时候。甄弱衣突发奇想。高太后和高氏一族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天子是高太后的亲生儿子。如若有朝一日……天子先行山陵崩,那是高太后和高家又要如何自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甄弱衣先被自己吓了一跳。再怎么厌恶那些制约她的礼法,甄弱衣其实还是一个在条条框框下长大的女人。犯上作乱,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