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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117节

      陶眠没点头,他是不会鲁莽的。
    李风蝉“啧”一声,有点恨他不争气,自己一个跨步跨过去。
    “小陶道长。”
    李风蝉绕到陶眠前面,陶眠把头别过去,然后李风蝉又追过去。
    “你有事说事,少来这套。还有,别给沈泊舟说情。”
    李风蝉只说了两个字。
    “饿吗?”
    “……”
    最后陶眠妥协,让饭进来,沈泊舟继续站在外面。
    李风蝉在此之前用过了午膳,但她还是陪着陶眠吃了点。
    桐山派试剑大会在即,弟子们紧锣密鼓地筹备。李风蝉和医堂的堂主于莲生聊起此事,于堂主劝她也试试。
    “他说我爹虽然资质平平,但我比他有天赋多了,让我不要浪费我的天资。”
    于莲生这话说得不假,陶眠也看出来,李风蝉在剑法这方面的领悟能力格外强,每次学得最快。
    传授剑法的师傅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每每见到李风蝉,对她也比对其他的弟子温和。
    当然,陶眠肯定是这帮弟子当中学得最快的一个,但他经常故意把剑甩飞出去,扎在其他弟子衣角或者是发丝。
    某次陶眠做得最绝,师傅罚他加练一个时辰,他不服气,抱着十把剑,哗啦扔到天上。
    那些普普通通的铁剑被他的灵气牵引,刷刷刷地向四面八方飞出,最后,十个弟子被钉在墙壁上。
    陶眠是有分寸的,剑刃只是刺穿了他们的衣服,因而人仅仅略受惊吓,没什么大事。
    ……不过那个不小心被刺在裆下的倒霉弟子心理阴影最大,过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他们名义上是道嗔长老的弟子,但长老每天事务繁多,不能时时刻刻把弟子挂在身边。
    而且有些公共课得上,不然显得太另类。
    三人初来乍到,就被放在了最基础的班里面,约等于幼儿园大班。
    因为陶眠任性,不好好学,学会了也不好好耍,所以李风蝉目前是他们这个练剑堂苗苗班最厉害的弟子。
    于堂主劝李风蝉参加,陶眠也赞同。虽然小姑娘现在对于舞枪弄剑的兴致不高,全凭天赋在动,但等到她将来领悟了剑道的意义,必然会成一方人物。
    所以陶眠也让她先报个名。
    两人聊着聊着,李风蝉就把话题牵到沈泊舟身上,问陶眠为啥突然要跟他绝交。
    提起这茬,陶眠吃饭都不香了。
    “你问他,是他先要跟我决裂。”
    “啊?”李风蝉先是疑惑,随后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又低声问陶眠,“是不是沈泊舟终于忍受不了你这一天到晚瞎折腾的劲儿?我说小陶道长,你别怪我多嘴,他能跟到现在,耐性已经是非比寻常。”
    陶眠差点气笑了。
    “好哇!你们两个商量好了过来气我是吧?嘿呀我这暴脾气——我剑呢?我今天就肃清门户!”
    “哎哎哎,别动真格的呀!”李风蝉赶紧劝他坐下,“是我们不对,我们错了。你先消消气儿,病刚好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火气。”
    陶眠是给根棍儿他就要上,立马装作自己头晕。
    “不行了不行了,我感觉我急火攻心,马上要挂了。天要亡我——”
    门口的沈泊舟一听,站不住了,也跨过门槛进来。
    “哪里不舒服?”
    沈泊舟老实人,这要换做陶眠其他的弟子,别说关心他,这会儿不挖好坑等着他躺进去都算好的。
    陶眠本来还装着呢,看清楚沈泊舟那张脸之后,这气性又上来了。
    “六船,你说,我待你不够和善吗?”
    “小陶道长待我,自然是很好的。”
    “我有对你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这个更是没有。”
    “那你为何非要执意离开?”
    一说起离开二字,李风蝉有些吃惊。
    原来沈泊舟竟然是要离开吗?
    现在气氛不大对,李风蝉怕战火燎到自己,找了个借口悄悄溜走。
    现在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沈泊舟跪在地上,和当初在桃花山跟黄答应打架时一样。他抿了下唇,才开口回师父的话。
    “仙人师父,你很好,但六船并不值得,沈泊舟也并不值得。”
    他把沈泊舟和自己单独说,是因为有他的考量。
    他和其他的师兄师姐不一样,沈泊舟,那个作恶多端的人物,或许迟早会,夺回这具身子。
    而到时候陶眠作为他六船的师父,又该如何自处?
    第139章 师父跟你对暗号
    陶眠不是傻子,他看出来沈泊舟心里有事。
    “你有什么苦衷?”
    “……”
    沈泊舟低下头,跪着,不言语。
    “你跟师父都不说实话,还要和谁说?”六船这个有话憋着的劲儿偶尔实在是气人,“六船,不是有事情你不告诉我,就等于这事不会发生。你今天安慰自己不会发生的事,未来都会发生。”
    陶眠说了一长串,很绕,但沈泊舟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不能躲,否则现在欠下的,将来只会十倍百倍奉还。
    早些时候埋下的雷,迟早会炸到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后的自己。
    沈泊舟垂着头,用力地闭了下眼睛,下定决心。
    “仙人师父,你早说过几次,我和沈泊舟不同,这不是你的错觉。
    我不是他,我只是寄宿在这具躯壳的一缕游魂罢了。”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遗忘了姓名。
    陶眠本来在气头上,听见徒弟突然的坦诚,他微微睁开眼睛。
    说白了,作为一个前世拥有广泛阅读量的文学爱好者,他不是没有想过借尸还魂这种可能。
    但当时他考虑得更多的是人格分裂。
    怪不得他的六弟子家破人亡,上山之后却从来不提复仇的事。
    那时他以为沈泊舟是想等时机到了,把幻真阁重新开起来。没了父亲和兄长的阻碍,他理所应当地当阁主。
    现在看来,这小六是根本对幻真阁没那个感情基础。
    他甚至可能和幻真阁的人完全不熟。
    六船自知欺瞒了师父,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房间里静得惊人,只有窗外不知名的小虫在吱吱鸣叫,叫声拖得很长很长。
    陶眠沉默的时间几乎与虫鸣的声音等长,这让六船的心里更没底。
    终于,仙君开口问他话了。
    “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了解沈泊舟。那你当初突然来到幻真阁,要如何与周围的人相处?”
    六船不敢再有所隐瞒。
    “弟子当时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用失忆做借口,先接触了平日伺候起居的丫鬟,从她口中得出了许多关于沈泊舟的事迹。她很畏惧沈泊舟,所以我稍微施展厉色,对方就不打自招了许多事。”
    “你还很聪明。”
    “弟子不敢当。”
    六弟子的头垂得更低,他知道陶眠对他的好。他是个麻烦的人物,带着一身的官司和一身的伤,误打误撞闯入桃花山。
    但陶眠却不问他从哪里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不是被仇家追杀,会不会给自己的门派带来困扰和烦恼。他只是无条件地接纳了一无所有的他,帮他疗伤、教他仙术,还带他四处寻找补救灵根的办法。
    ……
    可惜陶眠现在听不见沈泊舟的心声,不然他肯定要说一句——其实他当时也没那么情愿。
    如果不是金手指只有威逼没有利诱……
    不过现在小六肯把这个埋得最深的秘密将给他听,陶眠也很满意。
    他一直不言语,六船连大气都不敢喘,也一声不吭。
    “抬起头来,”仙人忽然道,“我陶眠的弟子要不卑不亢,永远挺直脊梁。”
    六船缓缓地把头抬起,映入眼帘的不是怒容,而是一张笑颜。
    “你还记得自己漂泊了多少年吗?我是说……你还是魂魄的时候。”
    “不记得了,”六弟子有些恍然,“我只记得自己仿佛是被三界遗忘,不知是生是死,浑浑噩噩。像一只浮萍,唯有随波逐流。
    或许我早就死了,只是不得安息,没有人把我安葬。”
    陶眠一听“安葬”二字,忽而拍拍六船的肩膀。
    “放心吧小六,安葬这事儿你不用发愁,为师是专业的。”
    “是……”
    “以后就在桃花山扎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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