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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802节

      朱棣站起来,皱着眉头踱了几步,而后定定地看着周举人道:“怎么个强要购粮。”
    周举人连忙道:“这太平府强卖草民人等的粮价,竟要一两纹银一石……”
    朱棣听罢,脸色顷刻之间,便冷下来。
    一两银子一石粮,这几乎等同行于是抢了。
    要知道,前几年粮价还算稳定的时候,一两银子折粮七八石。
    这等于是价格直接暴涨了七八倍。
    “此后,甚至一石粮,竟要一两二三钱银子,所谓民不与官斗,小民岂敢不从,可到后来,他们又强要卖,可小民们,早已是囊中羞涩,于是,便强又教小民们借贷去购粮,小民们无奈,只好借贷,赊欠无数的银子,购了这些粮……”
    说着,周举人悲怆地大哭起来。
    其实他的话,也算是九分真,一分假。
    粮他是买了,而且还真的是高价买了的。
    借贷他们也是借了,如今是借了个倾家荡产,也没错。
    唯一不实的,只是原先是他们主动去买,现在却成了太平府强卖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周举人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太平府的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张安世。
    而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小民。
    这周举人又是擦拭眼泪,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原本……以为只是舍一些家财,免得惹来锦衣卫的麻烦。可现在……却是被破财灭家,如今……债务缠身,家业已毁于一旦,再这样下去,只好家破人亡。万不得已之下,这才狠心进京来告,倒并不敢指责朝廷,只是……希望草民人等,依原价退还粮食,教小民们勉有一个立足之地,其余的……再不敢奢望。”
    “陛下乃是圣君……”周举人叩首:“定能为草民做主。”
    他决口没有提一句张安世,甚至连锦衣卫,都没有进行过分的攻击。
    而他的所谓乞求,只是退钱而已,这个要求,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合情合理。
    朱棣听罢,认真地咀嚼着他的话,竟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虽然他知晓锦衣卫去赈济,似乎干的还不错,不过锦衣卫从太祖高皇帝建立开始,其实就有其残酷的一面,让锦衣卫进入民间,有人不规矩,欺压百姓,倒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
    朱棣于是忍不住道:“张卿家……”
    张安世显得诧异,他原以为,接下来会有滔天的控诉,必是这些人,矛头直指的是他,对自己肆意攻讦。
    可哪里想到,对方雷声大,雨点小,可正因如此,才让张安世猛地警惕起来,方才知道……这些人实是鸡贼的很。
    张安世道:“臣在。”
    朱棣道:“此事可有吗?你去查一查,彻查之后,禀明朕。”
    张安世道:“陛下,不用禀明了,这不是锦衣卫擅自举动,一切都是臣所授意。”
    第470章 一网打尽
    张安世面带笑容。
    朱棣点点头,显然知道张安世有话要说。
    便慢悠悠地道:“那么,这些人所言,可是实情吗?”
    张安世道:“回禀陛下,大抵都是实情。”
    此言一出,百官们不敢置信。
    周举人等人所控诉的事,可不小。
    灾年欺压百姓,乃是大忌。
    朱棣皱眉,道:“嗯?”
    周举人等人便趁此机会叩首道:“请陛下做主。”
    张安世突然厌恶地看向周举人等人,道:“当然会给你们做主,你们急个什么?”
    说罢,张安世朝着朱棣道:“陛下,只是臣与锦衣卫所为,都是奉旨行事。”
    “奉旨……”
    百官哗然。
    历来只有臣子给皇帝承担罪责,从未见过有臣子把脏水往皇帝身上泼的。
    这张安世还真是一身反骨。
    周举人听罢,脸色惨白,却又拼命道:“难道朝廷也要将草民人等置之死地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草民人等。只是……草民人等,尽为良善之辈,何至忍辱至这样的地步……恳请陛下饶命。”
    朱棣顿觉得心烦意乱。
    好端端的。
    怎么就从锦衣卫害民,变成了张安世害民,最终又变成了他这个皇帝害民了?
    只是朱棣心知张安世这个家伙,历来有自己的谋略,行事看似糊涂,实则却总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按捺住心头的那股烦躁,便又慢悠悠地道:“奉旨?奉了何旨?”
    “陛下难道忘了?”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赃官污吏,勾结当地豪强劣绅害民,陛下命臣将其一网打尽。”
    朱棣听到这个,若有所思地看了周举人一眼,随即挑眉道:“谁是豪强劣绅?”
    “就在这里。”张安世笑了笑,指了指周举人人等,又道:“不只是他们,还有午门外头的,个个都是,如今臣请君入瓮,已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周举人等人打了个寒颤,纷纷道:“冤枉,冤枉啊……”
    朱棣抖擞精神,落座,而后道:“嗯?细细说来。”
    张安世道:“陛下,四省出现大灾的时候,臣就察觉不对,此后陛下命胡公为钦差,巡视四省,臣就越发的觉得不对了。”
    朱棣皱眉道:“为何?”
    张安世道:“历来有天灾,就必有人祸,朝廷要以防万一,唯一做的就是派遣性格刚直之人前往,防范于未然。可胡公此人,性情温和,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出身,并非起于州郡,想要约束这些害民之贼,臣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
    “只是这些?”
    张安世道:“不只如此,臣还通过了锦衣卫的情报分析,尤其是伊王殿下所领的情报研究。”
    朱棣惊疑道:“这也可以研究得出?”
    张安世笑了笑道:“万事都可研究得出。”
    说着,张安世从袖里取出了一份文牍,拱手献上。
    亦失哈忙将这文牍接过,转呈朱棣。
    朱棣便看到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一时有点看花了眼。
    张安世解释道:“锦衣卫在天下各府县,搜集过许多的数据,其中包括了土地的价格,粮食的价格,佃农的收成,地主每年的收益。”
    “再根据历年的数目,进行了比对。前几年,天下没有太大的灾害,可是地主的收成,却是日益减少,陛下请看第二页,那里头就有关于河南地主的收益,根据大致的推算,前几年的收益,足足下降了四成。”
    张安世道:“这是地主得粮的情况,因为大量的青壮,开始务工,甚至还有人入海跑船,以至于乡间人力的流失,不少地主为了留住佃农,采取的手段多样,除了以和借贷的手段,使佃户沦为债奴使其不得脱身之外,还有勾结官府,沿途设卡,甚至不予发放路引等等。”
    “当然,即便如此,这样的情况,依旧还是屡禁不止,因而……不少的地主,不得不减少地租,以此招揽佃农。”
    “这就是为何,他们的粮食收成,足足下降了四成的原因。佃租的减少,却也带来了许多的问题,譬如土地价格的降低,陛下,一亩地给佃农租种,原来可让他们上缴三石米,现在只能收上来两石,这地价,岂有不下降之理。”
    朱棣认真地看着那些数字,越看越是震惊。
    看着这诸多的数目,却发现,每一个数目,都是相关的。
    张安世继续道:“地租的下降,虽是丰年,却让士绅和地主的收成减少。可丰年也意味着,粮价的下跌。所以,地主的收益,并不只是下跌四成这样简单,而是六成以上,陛下看看第四页就知道,那里有前几年的粮价数目,可以佐证。”
    朱棣下意识地翻阅着,随口道:“这对百姓,岂不是好事吗?”
    “好事归好事。”说完这话,张安世却是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带来的结果,却是彼此生怨了。从前佃农是没有议价权的,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正因如此,所以一切自是地主和士绅们说了算。可自有了这样的好事之后,反而彼此的矛盾开始激化。”
    “陛下请看第九页,这是在杭州府的统计,统计的是往年府衙和县衙所受的诉讼案情,五年前,杭州府之下一个县关于佃租的诉讼一年不过区区十七件,可到了前两年,却增长到了一百七十件之多,由此可见,彼此的纠纷开始增多,矛盾也越发的增加。”
    朱棣万万没想到,竟可以根据诉讼的数目,分析出这些东西来。
    从前的锦衣卫,无论是太祖高皇帝时期,还是在纪纲的时代,虽是号称缇骑天下,可主要的职责,不是暗哨,就是扒人墙角窃听而已。
    而张安世也算是将锦衣卫玩出花来了。
    朱棣疑惑地道:“那又如何?”
    张安世道:“矛盾的激化,收入的减少,就不免要产生问题。这些地主和士绅,其实收益依然很大,可普天之下其实还有一个道理,一个平日每年能轻易挣一万两银子之人,若是只让他每年只挣五千两。哪怕他依旧是锦衣玉食,依旧还是仆从如云,依旧还人前显贵,也必然会滋生怨恨的。”
    “正因如此……陛下可看第八页,第八页之中,是关于各府县赌档以及治安的情况,在杭州某县,原先本有四家赌档,此后却增加到了十一家,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劫掠盗抢案,也开始层出不穷。”
    张安世耐心地分析道:“分明佃农的收益增加,不少的壮丁,也多了生计,可实际上……强人却反而增多了,这是何故?锦衣卫这边的预计是,在收益大量减少的情况之下,不少的地主和士绅,选择了劣化,即开始染指不少其他的营生,而一般的营生,并没有太大的利润,唯有某些杀人越货的买卖才是暴利,他们凭借自己的与官府的关系,在地方上本就一手遮天,借此为掩护,已开始日渐残暴。”
    朱棣继续看着那诸多的数据,道:“你继续说。”
    张安世道:“在这种矛盾和怨恨之下,一场大灾,原先所掩盖的所有矛盾,便爆发了出来。因为许多人想借这大灾,狠狠的捞一笔,以挽回损失。再加上平日里的怨恨,也需得到发泄,因而,臣才预计,从此大灾,情况可能更加糟糕,甚至要到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地步。”
    朱棣颔首:“锦衣卫为何此前不上奏?”
    张安世道:“报了啊,这些数据,锦衣卫一直搁在简报之中,只是……情报的分析以及结论,臣却不敢奏报。陛下,毕竟这只是分析,乃莫须有,臣岂敢以此言之凿凿,若如此,臣岂不成了秦桧那狗东西了?”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秦桧是秦桧,你是你,他是莫须有,卿这一套分析,却是治国良方。”
    张安世道:“其实……这一套东西,还不够完善,所以臣才不敢贸然……”
    朱棣却是打断他道:“这些且搁下,先说正经事。”
    周举人等人,却是直接听的心惊肉跳。
    他们细细听着,虽是一脸冤枉的样子,心里却不禁有一丝恐惧。
    因为……细细想想这几年,确实与张安世所分析的一般无二。
    而这种自己明明和姓张的无任何交集,却不曾想,人家早几年却一直就已对你进行了各种搜罗情况,分析,研究,将你看得通透的感觉,直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张安世随即又道:“正因为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臣便想尽办法,提前购粮,当然,臣又不敢随意怀疑我大明的良善士绅,说他们必定要害民,陛下是知道臣的,臣这些年,早已声名狼藉。正因如此,臣只好打着赈济直隶百姓的名义。而臣又不能在大明购太多粮食,毕竟,一旦在关内大规模的购粮,必定会引发粮价的大涨,这对赈济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所以臣虽也在一些没有受灾的地方,购置了一些粮食,可绝大多数,却是在这大半年来,拼命从各藩镇求购粮食的。”
    朱棣听到此处,却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未雨绸缪,且行事还算稳重,可以算是老成谋国了。你购了多少粮食?”
    “也不多。”张安世带着微笑道:“主要还是各藩镇愿意支持,因而……购置了两千万石上下。”
    两千万石……
    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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