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舟呼吸间都是死里逃生的心神未定，他转过脸，对上了路彦的眸子。
    少年在浓重的墨黑色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路彦很狼狈，因为只顾着赶过来，身上有好几道被围攻的丧尸抓出血的伤口。
    脸上也有溅上的斑驳血迹，应该不是路彦自己的血，而是他杀的无数只丧尸的血。
    照这个趋势下去，按照正常的规律，再过几小时他可能就被感染，然后变异成丧尸了。
    但路彦无暇顾及，只是抱着郁舟，手臂微微颤抖。
    天知道他在看到郁舟从楼上掉下来那一刻，有多恐惧。
    时间仿佛都在那时停滞了，路彦心脏像要炸开了一般，拼命向郁舟的方向跑去，却发现自己怎么赶也赶不上。
    哪怕用了异能，将异能发挥到极致，也没办法保证完全救下来。
    要疯了。
    路彦在小世界从初级宿主晋升到主神，他杀过人，也被杀过，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但从未有哪一次死亡让他产生这种几乎要把他吞噬的恐惧。
    就像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梦境一样，他短暂的拥有郁舟，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他。
    胸膛中满是钻心的痛楚与血腥气。
    路彦在那几秒内只有一个想法。
    是他错了。
    他不该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不该自以为是地抹掉郁舟的记忆，如果两个人一直心意相通的在一起，郁舟绝对不会再次陷入危险。
    他错了，他后悔了。
    如果……如果有奇迹发生。
    请不要再把郁舟……
    从他身边夺走了。
    “路彦，”郁舟捧住了面前人的脸，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却很认真，“路彦，你看我，我没事呢。”
    路彦愣怔地回过神，视线聚焦，手臂收得更紧了几分，好一阵儿才从生疼的喉间低低应了一声：“嗯，还好……没事。”
    “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郁舟伸手，抹掉了路彦脸上的泪痕。
    呼吸一顿，路彦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郁舟的手，收紧在自己掌心里。
    “我自己都没注意，”他将脸贴到郁舟的手上，唇蹭过少年温热的手掌，“是看到你没事，太开心了。”
    一眨眼，又是两滴眼泪掉出来。
    郁舟连忙上前抱住了路彦，拍拍对方的脑袋。
    他还想亲亲路彦呢，可是氛围不太合适了。
    不过，也许喜欢就是会这样。
    如果路彦出事，他也一定会哭的，而且会哭的比路彦惨很多。
    就在这时，离他们十几米开外的地上，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是丧尸王摔了下来。
    说来也巧，路彦救郁舟的时候，藤蔓和水流打到了丧尸王，硬生生把他打飞了一段距离，结果丧尸王没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摔到了树丛里，挂在了树上。
    树枝不堪重负，现在终于断了。
    丧尸王从树上摔下来自然没事，只是断了一条腿，再过一会儿也能凭借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
    他撑着地，倒吸凉气站起身就想跑，下一秒却被树上生出的藤蔓五花大绑，送到了路彦身边。
    一块巨大的土石从天而降，压住了他的双腿。
    丧尸王在心底骂了一声，忍着一声也没有吭。
    路彦不哭了，重新回归了那张让人生惧的冷脸，从郁舟的拥抱里出来后反将小丧尸摁进了自己怀中。
    “让这些丧尸滚，不然我就杀了你。”他道。
    路彦的神情像来索命的恶鬼，丧尸王打了个寒噤，衡量了两秒，忍气吞声：“我答应就是了。”
    千万只丧尸在同时定住了，几秒后齐齐转身，离开了。
    孟元义几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停止打斗后从死丧尸堆里努力扒拉出一条路，看到路彦制服了丧尸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大口喘气。
    车里的周连举着枪，如释重负地瘫到了座位里：“得救了……”
    大家都累惨了，不顾地上的脏乱，找到块空地就躺下，疲惫望天。
    没人再把视线投到路彦和郁舟身上。
    郁舟小脑袋动了动，从路彦怀里蹭出来，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他人也没事后松了口气。
    他看到路彦身上的伤口，忍不住问：“你会变成丧尸吗？”
    “不知道。”路彦牵住郁舟的手不松开，“无所谓。”
    郁舟笑了：“什么无所谓啊。”
    话说完他转念一想，如果只从和他在一起这个角度来讲，确实无所谓。
    毕竟他也是一只丧尸，路彦如果被感染，应该也会像他一样留有神智，变成很厉害的丧尸。
    可是，郁舟又想了想，还是希望路彦能继续当人类，继续享有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路彦，”郁舟抓着路彦的手晃了晃，“你看我。”
    路彦揉揉少年的头：“我一直在看你。”
    心脏一下下跳的聒噪。
    郁舟指尖微颤，圈住路彦的脖颈凑过去，将唇贴在了路彦的唇上。
    然后——小丧尸愣住了。
    他不会了，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要张嘴吗？可是他有小尖牙，会不会划伤路彦？
    唇上的触感有点烫，还很软。
    郁舟的耳朵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变得滚烫。
    恍惚间，他听到路彦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