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第295节
孙岩望一眼,负手走过去。
这时候的青松书局生意不错,胡掌柜等人有条不紊招呼着客人。
“贵客要看些什么?”一见孙岩进来,石头笑着迎上来。
孙岩见到石头,就是一怔。
“贵客?”
孙岩回了神,扯出笑意问石头:“小伙计怎么称呼?”
身后两名内侍对视一眼。
旁人看不出来,可他们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师父连声音都变了。
石头虽觉得这客人有些奇怪,还是回答了:“小人叫石头。”
“石头?那你姓什么啊?”
石头疑惑看孙岩一眼,怕得罪客人,犹豫道:“小人姓孙。”
来买书还要问清楚小二的出身?好奇怪的客人。
姓孙
孙岩抖了抖唇,强行从石头脸上移开,投向一排排书架。
“贵客您需要些什么?”石头问。
“我我要一套《西游》。”
“一整套吗?”石头眼里有了惊喜。
现在买一整套的人可不多,实在是《西游》卖得太好,出来一册追读的人立刻就买了。
石头很快抱来一套西游,包好后递给孙岩。
身后内侍把书接过。
孙岩结了账,深深看石头一眼,本来计划旁敲侧击关于贺清宵的事作罢,抬脚匆匆走出了书局。
马车驶动,在孙岩吩咐下直奔翰林院。
“去问问辛待诏可在翰林院,若是在,请她过来。”马车离着翰林院还有一段距离停下,孙岩吩咐一名内侍。
内侍领命而去,剩下另一名内侍藏着好奇悄悄看孙岩,却见他闭了眼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辛柚出宫后返回翰林院,本该去向谢掌院道声谢,可才经历的一切令她心绪起伏,回到办公房就一直呆坐着。
刚刚在午门外,她没有去看贺大人,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
那人已经知道她心悦贺大人,会不会猜测贺大人拒婚是因为她,从而怀疑贺大人早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呢?
欺君从来都为一国之君深恶痛绝,越是自信、强势的帝王越是如此。要是那人发现贺大人还有欺君之举——
辛柚坐不住了,决定去一趟青松书局,刚刚走出翰林院就听有人唤她。
内侍迎上去,行了一礼:“奴婢正要请人给您传话,正巧就在门口遇见了。”
辛柚看着小厮打扮的内侍,有了印象:“你是孙公公身边的?”
“辛待诏好记性,您叫奴婢小平子就行。”
“平公公有事么?”辛柚温声问。
她虽急着去青松书局,但这种敏感的时候,对大太监孙岩身边的人来找不敢轻忽。
“我们孙太监找您有事,现在正在不远处等着。”
“平公公带路吧。”
内侍领辛柚过去,离着还有段距离就见车门帘一动,另一名内侍扶着孙岩下来了。
孙岩快走几步来到辛柚面前,对她一礼:“辛待诏。”
辛柚还礼:“孙公公找我?”
孙岩扫一眼左右,低声问:“辛待诏方便去茶楼坐坐吗?”
辛柚颔首。
孙岩也没让两名内侍跟着,与辛柚去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楼。
在雅室落座后,等上茶的伙计退下,孙岩握了握杯身,开了口:“辛待诏,青松书局有个叫石头的伙计,你清楚他的情况吗?”
直接找辛柚问,不是孙岩莽撞,反是他想得通透。
青松书局是辛柚的,就算他暗暗调查,终归绕不过辛柚去。与其查来查去,不如直接说清楚。
“石头?”辛柚没想到孙岩特意找上她与贺清宵无关,而是为了石头。
想想石头的情况很容易就打听到,辛柚猜测着孙岩用意,道:“据我所知,石头是外地人,好些年前随母亲进京寻找父亲,可惜一直没寻到,母子二人一直在青松书局做事”
孙岩握着茶杯的手颤了颤,忍着激动问:“石头的娘在青松书局?”
辛柚点头:“在书局做些缝补活计。”
孙岩把茶杯放下,又端起,哪怕在辛柚面前,也无法掩饰如麻的心绪。
“辛待诏,石头的娘怎么称呼?”
“她说夫家姓孙,我们都叫她孙大嫂。”辛柚意味深长看了孙岩一眼。
孙公公姓“孙”,而孙大嫂多年前带着石头进京,是为了寻找进京谋生失踪了的丈夫。如今孙公公不停打听孙大嫂母子情况,莫非他就是孙大嫂苦苦寻找的人?
“辛待诏,咱家想求您一件事。”
“说求就过了,孙公公有什么事?”
“您能不能安排让咱家见石头娘一面?不必面对面相见,让咱家悄悄看上一眼就好。”
“这当然没问题。”辛柚垂眸抿了一口茶,并没问孙岩与石头母子的关系。
孙岩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主动道:“多谢辛待诏成全。等咱家见过人,会与您说清楚。”
“孙公公客气了,举手之劳。”辛柚顿了一下,状似随意问,“孙公公今日去了青松书局?”
孙岩也顿了一下,微妙的沉默后点头承认:“咱家是去过了。”
这等于承认兴元帝在关注青松书局。
而今日刚发生要杖杀贺清宵的事,兴元帝就派孙岩去青松书局,无疑证明了辛柚的猜测:兴元帝怀疑贺清宵在她还是“寇青青”时就有所隐瞒。
辛柚暗暗庆幸孙岩遇见石头的巧合,立刻意识到贺清宵能不能避开这一劫,就在孙岩身上了。
她很快去了青松书局,让朱晓玥去后院请石头娘过来。
没等多久,系着围裙的石头娘来到书局大堂,拘谨行礼:“东家。”
“孙大嫂不必多礼。方嬷嬷打理的绣坊在研究新花样,想麻烦你陪我去看看。”
石头娘自是不会拒绝,随辛柚走出书局。
第399章 感激
书局外,躲在隐蔽处的孙岩目不转睛盯着书局门口,因为紧张,手心全是汗水。
他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树上传来的悦耳鸟叫声变得异常聒噪。
这般不知煎熬多久,终于见到辛柚从青松书局走出来,一名身穿蓝布衣裙的妇人稍稍落后两步,身体微微躬着,如许多底下人对主人那般。
孙岩的目光落到妇人脸上后就再没移开。
是翠娘!
尽管分别了十数载,贫苦颠簸的生活在妇人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痕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秀丽模样,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辛柚走得很慢,石头娘落后她两步走着,无知无觉中缓缓离孙岩越来越远。
孙岩热切望着,突然石头娘回头扫了一眼,吓得他立刻往后一躲,一颗心狂跳不已。
辛柚带石头娘上了马车,去了绣坊。
绣坊确实在研究新花样,石头娘常年做缝补的活计,虽不擅刺绣,却在基础的样子上有些心得。
这样交流一番,回书局的路上石头娘看起来心情不错。
“孙大嫂要是喜欢绣坊的话,可以去绣坊做事。”
石头娘愣了一下,摇摇头:“东家说笑了,小妇人这双手这么粗糙,可摸不得那些精细面料。能在书局就很好了,随时能见到石头,心里踏实。”
“石头也有十四了吧?”
“今年正好十四了。”
“真快啊,第一次见石头,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石头娘神色似悲似喜,喃喃:“是啊,真快啊。”
“是不是让孙大嫂想起难过的事了?”辛柚面露歉意。
“没有。东家知道,小妇人带石头进京是找他爹的,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死心了。我们娘俩儿能遇到东家和胡掌柜这么多善人,能有现在的日子,已经万分知足了。”
辛柚动了动唇,想问要是石头爹出现了呢?
可还是忍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孙岩确实是石头的父亲,他的出现对这对生活安稳的母子是好是坏。
送石头娘回了书局,再交代胡掌柜一些事,辛柚去了与孙岩约好的地方。
孙岩已经喝了好几杯茶,声音还是干涩得厉害:“石头娘是咱家的妻子”
辛柚没接话,孙岩自顾道:“那年家里实在困难,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我暂别了翠娘进京闯荡。不料却生了重病,被店家丢去乱葬岗等死,活下来后身无分文,就连乞讨人家都嫌我年轻不愿施舍,最后走投无路净身进了宫”
这样难以启齿的往事,孙岩从不对人提起,可是今日见到石头母子对他的冲击太大,面对辛柚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孙公公后来没派人去家乡找人吗?”
“去了,家乡遭了灾,整个村子都没了”
辛柚默默听完,问:“孙公公打算什么时候与孙大嫂和石头相认?”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