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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在近乎身边所有人的纵容下,齐子元第二日在永安殿待的时间更长,不仅看墨卷、读书、写字,用了午膳后午睡,一直待到天黑了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回仁明殿,处理当日的朝务。
    其实这不仅改变了他自己数月以来养成的生活习惯,也改变了齐让的。
    但很显然,齐让没有任何的意见——尽管他也从未明确地表示过赞同,但包括齐子元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纵容。
    尤其江维桢,在确认了齐子元今日也会出现在永安殿后,心安理得地留下齐让带着许戎一起出宫回了江家。
    “所以江公子为什么每次回江家都要带着阿咬,”进门发现江维桢不在,齐子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他不想单独和江姑娘相处吗?”
    “许戎这个年岁,也不是非用每时每刻都有人陪着,给他一本书一杆笔,自己也能待上半天,所以只要想,即使回了江家,他们也有单独相处的工夫,”齐让解释道,“是阿瞳喜欢小孩,却又迟迟下不定决心生一个,回都城后瞧见许戎可爱懂事十分喜欢,一直惦记的很……加上江家到底比皇城里自在,许戎也能借机撒撒欢。”
    “这样,”齐子元在齐让对面坐下,脑海中还在想着他刚刚的话,“所以江姑娘为什么下不定决心,因为先前的事儿?”
    “她大概是觉得生了孩子,就多了为人父母的职责,再上疆场的时候都要多份顾虑,总不可能再像过往那样肆无忌惮,”齐让淡淡道,“维桢自己就是随心所欲长大的,在这种事儿上倒没那么多担忧,但他身为医者比常人更清楚女子怀胎生子的凶险,更不会去要求阿瞳做不想做的事。”
    齐子元再次被江维桢二人异于这个时代的清醒和通透所震撼,半天才问道:“那江老将军呢和江老夫人呢?他们毕竟只有江公子这一个儿子,不会急着想抱孙子吗?”
    “我外祖此生大半的心思都在军中,不然也不会在生了我母后之后这么多年才又有了维桢,旁人家想要子嗣是为了继承家业,但你看维桢就知道了,我外祖连他都指望不上,更不会寄希望于还不存在的下一代。”齐让缓缓道,“军中能人辈出,将来自有能扛起帅旗的人,是不是姓江又有什么关系。”
    “江老将军深明大义,难怪能把江公子养得那么好,”齐子元感叹完,又忍不住看向了齐让,“那皇兄呢?”
    “我怎么了?”齐让倒了盏茶递到他面前,“我虽然比维桢年长两岁,但他毕竟是我的舅舅,他的事儿连外祖、外祖母都不管,我自然也没意见。”
    “不是江公子的事儿,”齐子元捧着茶盏,一双眼看着齐让,“当日皇兄醒来后,有人担心你不甘心就此退位,曾经建议我保证将来会立皇兄的子嗣为太子,百年后还位于皇兄一脉。”
    齐让微微眯了迷眼:“陛下愿意?”
    “若是皇兄……”齐子元本想说若是皇兄的子嗣,自己当然是愿意的,话说了一半,最后却改了口,“所以皇兄想要子嗣?”
    “以前是因为我自诩年轻,全部心思都扑在了朝政上,无暇顾及此事,至于现在……”齐让微微顿了顿,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齐子元,“当日留下许戎是不想让他留在许家那种地方,后来发现确实是个聪慧可爱的孩子,有这么一个跟着我耗在这皇城里就够了,非要一个自己的血脉说不定还及不上他十分之一的乖巧懂事。”
    “那……”
    齐子元素来是个直接坦率的,可突然却发现,即使到了今天,他和齐让的关系已经如此亲近,有很多话他还是没办法问出口。
    比如……齐让现在还想拿回皇位吗?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到底有怎样的筹谋和打算?
    见他一直迟疑着没说出后面的话,齐让微挑眉:“怎么?”
    “没,”齐子元放下才喝了一口的茶,“想问今日这茶茶香怎么这么浓?”
    “这不是昨天你才让陈敬送来的北苑新茶,”齐让笑问道,“之前还想问你,各地进贡的茶这么多,怎么就偏好这北苑茶?”
    “可能……”
    因为穿过来之后喝到的第一口茶就是这北苑茶。
    这种理由自然是不能直接说的,齐子元想了想,稍微改口道,“因为我从乾州回到都城后最先喝到的就是北苑茶。”
    他说着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我其实不懂茶,只是当时喝着觉得还不错,也就没怎么再尝试其他的。”
    “茶本就是用来喝的,每个人口味不同,喜好也不同,又何来懂或者不懂一说,”齐让说着话端起茶盏也浅浅喝了一口,“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嗯,”齐子元弯了眼睛,也端起茶盏,跟着喝了一大口,“闲聊了这么半天,今天的墨卷还没开始看呢……两日过去我才看了五份,再不抓紧点,殿试前要看不完了。”
    “前日才张了榜,礼部筹备殿试也还需要时间,来得及,”齐让劝慰道,“况且未必需要把每一篇文章都读透了才能主持殿试……入朝为官才学固然重要,但若只会纸上谈兵,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这倒是……不过每天看看他们的墨卷也还是挺有趣的,总比看那些不知所云的奏章强。”说着话,齐子元皱了皱鼻子,“也不知道朝中这些大人们什么时候能改改动辄就长篇大论的习惯,明明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偏偏要费尽周章地写那么长一篇,还要有各种的赘述和拽文,常常我第一遍看完都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还要回头去再看一遍,白白浪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