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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最初的梦想

      午后的县城防疫站。
    张非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护士把淤血放掉。小玲坐在边上,看着护士把张非后脑那块肿起来的血包刺破。黑而稠的血被吸到棉花上,放了半个盘子。旺财就静静地呆在旁边的地上看着眼前,很乖巧很听话。
    “最好还是做一下ct,去县医院里面做,怕会有什么后遗症。”护士倒是个热心肠。
    张非摇摇头,他并不想那么麻烦。他只觉得自己在外面才这么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且算是非常不顺了,他很不解,前世自己根本就很少打架,或者说到了后来根本就没打过架了,为什么一重生回来却一天打了好几场。而且就重生到现在,打架的频率在一步步上升中。
    他觉得这种势头要把它掐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重生会变成这样。如果说老天让自己重生是为了自己重新来一次,那他安排这些干仗的事情又算是什么呢?
    没有重生,就不会跟雪玲混在一起,就不会跟土狗打架,而后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情。那图书城里的保安呢?为什么又会打起来呢?是自己的心也开始不安分了吗?还是自己用二十几岁的眼神看着别人会让那么人觉得很不爽?张非想不明白这些,但有一点他是想明白了,自己没必要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世界也许会因为自己的改变,但自己却不想自己一次一次经过这样的变故而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
    张非又想到了腰里面塞着的那一百万。一百万,好像是上天派出一个人来,安排一个关卡,像打游戏一样,张非的表现还过得去,那就是一百万。如果当时张非没有救下杨河,杨河就成刀下鬼了,然后呢?如果张非走点****运的话,那些劫匪搞不好就都被他一个人解决了,然后自己搞不好就能拿到一千万了。有了一千万,那他还真想什么事情都不去做了,老老实实地过小日子。
    张非应该算是一个非常小农的人,从十几岁开始就想着自己有一个农场,设计了十来年,却发现自己只能把拥有一个农场的梦想交给彩票来帮忙实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那个看起来实在看过于不现实的梦想了。现在他有了一百万,一百万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了,还有二十万藏在县城的房子里。要怎么处理这些钱呢,自己没想过,现在也没心情去想。张非现在就是郁闷,为什么被打了一顿,不过他却没去打把土狗打残掉。村里的事情太复杂,打死一个土狗容易,想把土狗关联的那些人都打掉,自己现在绝对没有那个实力。算了吧,反正现在土狗应该也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至少这次他得手以后会平静一段时间吧。
    重生后的自己接触到很多原来接触过却只是过客的人,现在这些人甚至于还算是比较重要的。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来说,这些人无疑会成为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像现在在身边守着自己的小玲。
    “医生,能不能上点药,他这样会不会感染了?”小玲看着张非的后脑,觉得不太稳当,血虽然放出来了,可跟头发粘乎在一起,如果真的感染的话,那事情可能就搞大了。
    那护士显然是听习惯了别人称之为“医生”,笑笑说:“没事,在这里上药其实也就是浪费,自己回去买点红花油抹一抹就好了,反正是在后脑,长着头发也不怕留下疤。”她说着把东西都收进盘子里,然后出去了。张非听到这话多少都有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打坏了,怎么会有医院的人希望病人少花钱呢?不正常。只能说这个护士的心太好了。
    小玲跟着出去付钱,回来的时候张非已经站在地上了,怀里还抱着旺财,忙过来扶住他。张非没让她扶,说:“我又不是怎么样,没事的。”说着自己向外面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从口袋里面翻出几张一百块钱的红票子交给小玲说:“我不是给你钱,这是还你的。”
    小玲没有拒绝,接了钱收进口袋里。
    防疫站离车站不远,所以两个人还是走路过去。
    午后的县城公路热浪袭人,吹来的风卷着尘土让人觉得自己呆在沙漠中。一辆洒水车放着“致爱丽丝”一路从车站那边开过来,洒过的路面更叫人受不了的热。张非只觉得自己是呆在蒸笼里面,蒸汽从他的裤管一直钻到身上,汗便大滴地从额头上流下来。怀里的小狗更是无法享受这样的环境,吐着舌头大口喘着气。
    两个人终于坐上了回村的车子,太阳还在两点钟的方向,司机大骂着这种鬼天气,上了车叫唤一声:“发车了!”
    几个蹲在墙角抽烟的人便冲了过来,车上一下子烟雾弥漫,小玲皱了皱眉,把脸别到窗外。
    张非又突然想抽烟了。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都让他很怀念烟草燃烧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张非带着伤,小玲这次没再挑逗他,两个人只是安分地坐着。旺财安静地在张非的腿上蹲着。
    车开出县城,只出了不到五公里,就走到了那片下着雨的云下了。早上从雨到晴,现在从晴回到雨,空气也完全不一样了,清新且带着夏天青草的香气,张非大口地吸了几口,看了看小玲,她此时陷入了沉思,一句话不说。
    张非也不想说话了。后脑的疼现在还时隐时现,倒是一点都没有钻心的感觉。他又伸手摸了摸腰间,那本存折还在那里。如果真的是一百万的话,那就是一个机会了。一百万,他想去实现“最初的梦想”,那个在前世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今世他有钱了,虽然不多,但总是可以实现的。
    他最初总是想着坑底往北面那块叫老虎沟的地方,但那地方有点偏了,得绕过一座山到坑底才通向村子。张非现在倒更看好坑底南面那块叫绿田的谷地,这里有小溪,又离村子不远,只是不知道那些地的主人肯不肯把地卖给他。如果肯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如果不肯的话,那他只能去考虑老虎沟了。一百万,他真的不知道能做成什么事情。他只希望自己能买下足够大的地——毕竟农村的地都不贵,老张以前买过一块六分的田地,虽然偏一点,但只花了三百多块钱。而像老虎沟和绿田这种地方自然要贵上不止一倍,但也还算是便宜得不得了。更何况还有一些是“胡洋地”,也就是沼泽地,那种地方根本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买下来,只是想把它们填上得花很大力气就是了。
    曾几何时,张非脑子里面就有一个想法,买彩票,然后回村里去买一大片山谷地,建一个农场,自己拥有一座木屋,里面有一台电脑。农场里面有稀稀拉拉的草地,放些牛羊和猪——没错,就是要放些猪进去,英国人都这么干的——再边缘都是林子,放鸡鸭,有一个小湖,放些鱼,自己每天就是捡些蛋、捉些牲口去卖,然后大部分时间就坐在木屋的窗台下对着电脑写自己的小说。他脑子里总觉得那是一些下雨的季节,外面下着雨,而他就那么在干燥的屋子里面看书写作,与世无争。有时间的话还可以钓鱼,自己做饭,烤肉烤鱼,吃地里新长出来的果蔬……这就是他最初的梦想,不过别人一点都不理解。但张非就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他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追求,才会混得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