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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自己如今已经和妻子有了子嗣,不会再被裴氏抛弃,但李德武想要的绝不仅仅只是现在这些,仕途顺利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裴淑英瞄见了丈夫不自然的神色,顿了顿让乳母将孩子抱来……南阳公主的前夫宇文士及和夫君是有深仇大恨的,还是不提的好。
    抱着孩子又寒暄了一阵,送走了兄长,裴淑英看着桌案上的诗册,叹道:“如此诗才,若大郎日后有半数,妾身此生足矣。”
    背过身去的李德武面如死灰,你儿子八成是没有的,而我儿子已经有了……只不过现在是冤家对头。
    似乎察觉到了丈夫的情绪,裴淑英小心的将孩子放在床上,上前几步轻声道:“不为正印,难得升迁,郎君不如外放吧?”
    一般来说,无论什么衙门,正印官永远是最能揽功绩的,一旦有些政绩,如果本身又有背景,升官速度都不会慢,而李德武身为县尉,想升迁就有点难了。
    李德武微微摇头,“一旦外放,大郎尚年幼,只怕夫妻分居两地,不是长久之计。”
    “家族零落,欲重振家业,只怕还要等太子……”
    只要太子李建成登基,李德武身为东宫旧臣,不敢说能官升六级,但必能得大用,重振家业,升官封爵并不是奢望……这是李德武为自己早就盘算好的一条路。
    两年前筹谋长安县令,很大程度就是为了不出长安,能找到机会攀附东宫,李德武知道岳父裴世矩有将自己投入秦王府的可能,这是世家子弟惯用的方式。
    但李德武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决不能!
    其实就算他想……李善也一定会搅和了!
    如果搅和不了……李善很可能会隐姓埋名,尽量不影响历史的进程,然后关键时刻一封信送给太子李建成,来个修订版的玄武门之变。
    裴淑英没有再劝,“分居两地……谯国公随秦王南征北战,平阳公主驻守晋阳多年,如今……”
    幽幽叹了口气,裴淑英才继续说:“听闻平阳公主病重,药石难医。”
    李德武眼神闪烁不定,说起来他和裴氏都是武德四年回到关中的,对平阳公主只是闻其名,但直到任长安县尉之后,他才渐渐感觉到了这位马上公主在朝中的分量。
    受到圣人的宠爱那只是普通公主的待遇,受到太子、秦王的尊重,那还能说是一母同胞,丈夫柴绍爵封谯国公,战功累累,领右武卫大将军,是朝中数得出的名将……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平阳公主本身,以及她所代表的势力,麾下数以万计的大军。
    虽然从李唐建国之初,平阳公主就率军驻守晋阳周边,护龙祖之地,但其分量和影响力并没有消退。
    秦王李世民刻意怀柔驸马柴绍,而太子李建成更是说动圣人李渊将平阳公主调回长安……在军中,平阳公主的势力、威望无法和如今的李世民相比,却高过东宫太子。
    但是谁都没想到,平阳公主携病回京,圣人李渊遣派御医,半个月后却病入膏肓。
    吃过晚饭,李德武独自一人坐在侧屋内,静静的想着心事。
    宇文士及是肯定知晓李善身世的,但从今天言行来看,没有掀桌子的打算,这对自己来说不算个坏消息。
    但李善留在长安一日,就意味着自己始终行走在悬崖边,如果能通过吏部将其派到江南、巴蜀一带为官……圣人年近六旬,太子应该不会熬太久就能登基,到那时候,也无所谓了。
    但放榜至今半个月了,听闻李善至今未赴吏部选试……李德武不由得在心里琢磨,难道李善还不想出仕?
    或者李善在打其他主意?
    除了身世被揭穿之外,李德武最恐惧的事是,李善被太子招入麾下……王珪、魏征、韦挺都对李善颇为赏识。
    绝不,绝不能让李善被太子招揽!
    李德武突然锤了下桌子,目露凶光,如果你还不去吏部选试,就别怪我心狠了!
    呃,李德武完全没想过,自己已经足够心狠了……评价他狠毒更甚恶虎的,不仅仅是宇文士及,还有李世民、秦王妃、李客师、李楷、凌敬、马周、苏定方,一串人呢。
    为什么李善至今不肯赴吏部选试,这个疑问也在另一个人脑海中盘旋。
    不同的是,李德武希望李善通过吏部选试出仕,最好是被派到江南、巴蜀一带,而这位是希望吏部罢李善选试,使其不能出仕为官。
    这位就是杜淹。
    说起来杜淹虽然和杜如晦撕破了脸,但总归京兆杜氏的名声没有受到影响,而且玉壶春产业也到手,应该满足了……但很快,杜淹就知道了,杜如晦将西市那处产业赠给了李善。
    在杜淹看来,那是他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是自己的东西……杜如晦这个不要脸的侄儿抢了去,居然还送出去!
    而李善就更不要脸了,居然还收下了!
    “玉壶春酒肆被封门半月,如今却归于执礼。”吏部尚书封伦摇头道:“而执礼先欲阻李怀仁科举,如今又要断其出仕……”
    小小房屋内,不大的桌案上两三盘小菜,封伦漫不经心的随口评述,对面的杜淹已然熏熏然,两壶玉壶春已经空了。
    半个多月前,杜淹暗中找到老友封伦,这就是李善之前未上榜的原因,而今日杜淹找到封伦,是为了李善可能的选试。
    玉壶春封门一事,其实在坊间颇多猜疑,毕竟是之前得圣人赐名的名酒,虽然知晓内情的李乾佑、李德武密而不泄,但封伦通过前后事件的变化和杜淹对李善的态度,很确定这件事有杜淹的插手。
    杜淹显然喝高了,含含糊糊的说:“玉壶春不过小事,略为惩戒而已,此次选试……德彝兄必要……”
    封伦笑着说:“自当尽力,之前若不是江国公,李怀仁必不能上榜。”
    脸上笑着,心里却在骂着……为了这破事,封伦已经吃了个大亏,原本想在这件事上谋些好处,结果刚去承乾殿和房玄龄说清楚,回头陈叔达就将《春江花月夜》送到圣人面前了。
    现在坊间都传闻吏部尚书封伦德不配位……呃,前隋时期,封伦就因品行被质疑,入唐后还因为品行被圣人李渊斥责,若不是因为前朝老臣的身份,未必站得住脚。
    嗯,身边环绕着前朝老臣,这是李渊刻意为之。
    因为这件事,封伦在两仪殿被圣人李渊再次斥责……其中也有因为平阳公主病重导致李渊心情不好的原因。
    封伦隐隐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吏部尚书怕是做不长了,毕竟现在还只是检校而已……或许这就是李善至今未赴吏部选试的原因。
    要不是因为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封伦今晚都不想让这厮进门……虽然杜淹、杜如晦这对叔侄不合,但毕竟如今京兆杜氏,以此二人为首。
    随口应付着,封伦准备找个由头将杜淹赶回家,却冷不丁听到了个让他意外的名字。
    “韦庆嗣?”
    杜淹努力睁开朦胧睡眼,“玉壶春……”
    “执礼托了韦庆嗣递贴给长安县衙,封了玉壶春酒肆?”
    “嗯……韦庆嗣……承嗣上庸郡公。”
    封伦目光幽深,盯着终于醉倒的杜淹,上庸郡公韦世康与杜淹的父亲乃是好友,杜淹与韦世康三子均相交甚深,换句话说,韦庆嗣这一支与杜淹交情很深。
    但问题的是,韦庆嗣是东宫属官,太子家令。
    而如今,长安城内,秦王、东宫夺嫡之势已明。
    真是个蠢货啊!
    不过却是可以用得上的蠢货,封伦如此想着,先让下人将杜淹送回府,然后径直去了同一坊的一位同僚家中。
    “封公……”
    封伦面色严峻,盯着秦王李世民左膀右臂之一的天策府记室参军房玄龄,“要事商谈。”
    第二百五十九章 联姻(上)
    天已微微泛亮,但清晨依旧带着丝丝寒意,顺着石子路从村西头跑到村东头,再折返向北,一直跑到东山脚边才停了下来。
    很孩子气的踢了脚杏树,看着似白又红的杏花朵朵飘落,李善不由得抿嘴一笑,就因为那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几日颇多文人雅士游东山寺。
    每天清晨出来跑一圈已经习惯了,一方面强身健体,另一方面……李善对于清晨的农村总有着一股眷念,这是他前世童年时光带来的影响。
    自从和杜楚客达成协议之后,李善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每天吃饭睡觉瞎胡闹,反正村里各种事都有专人负责,一般不会报到他面前。
    东山酒楼那边安安稳稳,赵大被拨去管理砖厂,各家各户按照顺利准备开始建宅子,该春耕的春耕,该干活的干活,齐老六现在也乖巧了,每天上山砍木头,打制各种家具。
    “郎君,回去吧?”
    李善随口应了声,虽然是在朱家沟,但苏定方严令,但凡李善出家门,身边必有两个亲卫不离左右。
    其实真没必要这么提防,李德武就是疯了,也不太可能遣派人手动刀动枪……只是凌敬、马周都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觉得,宇文士及那是将李德武脸上的皮都撕下来了。
    顺着石子路饶了两个弯,伴着潺潺流水声一路回了家,李善瞄了眼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宅子,笑道:“你手脚倒是快!”
    迎出来的周二郎嘿嘿直笑,“那红砖用起来方便,里外再涂一层,晾干就能住了。”
    李善咂咂嘴,他有点不能接受……虽然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但能住的好点也没必要亏待自己。
    之前准备建宅子,李善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用什么粘合剂,还想着能不能做点水泥。
    这方面李善不懂,只会加水调和……前世农村也是直接买成品水泥的啊。
    不过李善知道石灰石磨成粉,高温烧就行了,可能需要一点点配方……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温度。
    因为有用煤炭烧砖的经验,温度问题不大,实在不行还能用风箱之类的助燃,但关键是李善不知道哪儿有石灰石矿……又不是在云贵地区,到处都寻摸得到。
    最后还是凌敬出的主意,这个时代高等级的粘合剂是用灰浆搅合糯米做的,差一等的用糯米、黄泥混入稻草,用重物夯实就足够用了。
    难度不高,除了糯米要花钱之外,成本也不算高,反正没哪家建两层小楼的,但就是味道稍微难闻了点。
    李善有点接受不能,琢磨着回头找找石灰石矿……大批量烧这玩意赚钱那是想都别想,但自用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吃了早饭,对门的凌敬去了长安,马周还在高卧……李善诧异的看见母亲朱氏带着墨香、小蛮准备出门。
    “昨日德谋母亲递了帖子来。”
    “呃?”李善莫名其妙,“孩儿怎么不知道?”
    “今日赴宴,未请你去。”朱氏甩下这句就上了马车。
    李善更莫名其妙了,没道理李家设宴,请了母亲却不请我。
    想了想,李善懒得管了,要是去了李家,李楷还算了,他那位大哥肯定要揪着自己问“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全诗……这个,李善是真的记不住。
    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李善居然有点不适应……无论是前世今生,自己每天都是忙忙碌碌,有着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闲下来,真是骨头都发痒。
    但现在李家除却投入门下的,家里奴仆三房十一人,刷洗衣物、扫地清洁什么都有人干。
    想了想,李善转到了后院的一处小屋子里,推门进去,如今已经是二月末,气候已然转暖,但不大的屋内摆着五个炭盆,温度比外间要高一大截。
    这种温房其实在这个时代很普遍,因为北方春耕是需要育种的,简单来说,很多作物的种子都需要适宜的温度来培育。
    但李善设置这处温房是另有他用。
    仔细的观察着橘子的霉菌,李善找了个口罩带上,沉默开始操作,他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也操作了很多次,提纯那是不用考虑的了,关键是会不会治不活反而治死。
    青霉素在生长膨胀的时候,大概率会出现展青霉素……这玩意是有剧毒的。
    现在的条件,李善没有办法进行分离,只能用笨办法一次次的试验,完全凭运气。
    忙了很久,李善走出屋门,从隔壁的笼子里很利索的抓出一只小兔子。
    一刻钟后,李善面无表情的拿起锄头在后院挖了个坑,将可怜的小兔子扔了进去。
    又失败了,李善的心情不太好……但此时此刻,朱氏的心情很不错。
    “怀仁已经十八岁了,该娶妻了。”长孙氏和朱氏在院子里漫步,仆妇、丫鬟都离得远远的,“听三郎提过,怀仁已有一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