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使徒胡尼领衔的这一机构，就会像是闻到血的豺狼，一路找过来。哪怕是在秘术国，谁也不想面对这种连神明和使徒都能抓去坐牢的机构。
    求求了，别死啊，老头子你给我撑住……
    竹智心里默默祈祷。
    他做的是两份生意。一份是明面上的旅途随行向导，另一份则是与【红白会】的合作。
    红白会成立于尧族世界，最早由一群外来世界的移民抱团组成。
    这个名字里，红指的是果园里的酸树莓，白指的是地里长出来的棉花。
    外来移民来到尧国，能做的就是到果园里摘树莓，制作果酱，要么就是去地里种棉花和摘棉花。
    倒也不是禁止移民从事其他工作，而是那些岗位有很高的要求。
    要么需要有数学、工程学、考古学、生物学、神学、贸易等方面的知识，要么就得有在冶炼、航海、挖矿、养殖、种植、纺织、烹饪等领域的一两年经验，而且这些都会进行查证。
    移民要和本地人竞争那可是太难了，尧族人基本上都接受过三到五年的基础学校教育，起步就高出一大截。而且由于生活环境因素，他们通常至少会两种到三种语言。
    在高门槛高竞争的环境下，移民只能做苦活累活。
    所以他们就抱团起来，互通有无，避免受欺负。
    随着不断发展，红白会的方向渐渐出现偏移。
    因为有个情况无法避免：比起和硬实力太强的尧族本地人竞争，还不如搞野路子，来钱可快得多。那些成功突围的移民已经进入当地圈子，也不需要停留在红白会了。
    于是，红白会实际转型成为了一个地下帮会，从事偷摸拐骗的活儿。但他们很快就遭到了治安所严打，领头的几个都被抓去坐牢，而红白会残部也转移到了秘术国，在这个帮会林立的世界重整旗鼓。
    竹智老家是竹芦国环山城外的一片山，他很早就去了沙城闯荡，然后辗转进入尧族世界，后来和红白会接上了头。
    他不是红白会的成员，只是与红白会有合作关系。
    竹智对自己看得很清楚。
    他没有其他竹人那么勤劳吃苦，又没有聪明头脑，偏偏又想搞钱，怎么办？那就走个野路子。
    不过竹智也有自己的原则。
    搞钱，尽量不伤人，也绝不杀人。
    这样哪怕被抓，也还有出来的一天。
    就像这次计划，竹智精心筛选了绑架的人选：一定要有点钱，然后又不能太有钱，避免影响力过大，而且这些人要愿意拿钱消灾，不要是那些身份敏感的人物，还不能是强大的超凡者。
    这么一筛选，才有了这六名旅客。
    可以说，竹智一年辛苦带着旅客们安全畅行，就为了这一票大的横财铺路。
    为了足够真实，他要求红白会对自己和其他旅客一同待遇，不能搞特殊化。这也是为了更好隐藏自己，让自己充当内线，观察和引导这些肉票给钱。
    目前来看，一切都在计划中。
    除了他旁边那个又在咳血的老头沙里帕。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烟味？”鱼人忽然说。
    众人纷纷左右张望。
    竹智也发现，小屋里开始出现了一缕缕的烟，这些烟雾变得越来越浓，持续不断涌入封闭的屋内。
    “他们要烧死我们！”
    “完了完了！得跑出去！”
    众人惊慌地到处拍打和撞击，试图找到出路。
    竹智却一脸懵逼。
    不对啊这。
    和说好的不一样。
    难道是先来一个下马威，然后再逐个让他们写信拿赎金？
    很快，竹智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整个屋子温度越来越高，外面的炙烤还在加剧。
    竹智出离愤怒了。
    这世道，还有规矩吗？还有信任吗？
    红白会在干嘛？
    一群神经病！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吟唱和歌声。
    老沙里帕忽然精神了诶起来：“kali，kali……迦梨，迦梨……这是旧神祭祀仪式。”
    “他们供奉的是【灭绝化身】。我听人说起过这一种祈祷词，向那位古老而强大的破坏神献上活祭，重复祂的名字和咒语，展开整个仪式，就能获得祂的恩赐……”
    竹智打断他：“说重点！”
    “哦。就是他们构建了这个黑色祭坛，通过举行献祭仪式让黑暗中的怪物苏醒，然后让它们吃掉我们，再将这些怪物给予神明宣泄正义的愤怒。”
    竹智心里一凉。
    这他妈不是胡闹吗？为了正义，必须搞出受害者？
    “有没有办法？”
    “有，出去就行。”
    “……”
    就在竹智恨不得给老僧侣砰砰两拳时，对方又说：“其实不用担心，这种烟雾是一种香料，我们在这里不会死。黑暗中的怪物彻底苏醒，它们也不是立即就会攻击我们，它们被打扰和唤醒也很烦躁……所以大家先不要着急，休息一下。”
    鱼人鱼琉抓耳挠腮：“怎么不急怎么不急？你告诉我怎么出去？！”
    “等。”
    沙里帕轻声说：“等那些怪物苏醒后，我和它们谈谈。据说它们喜欢让人挣扎和求饶，从而获得完美的杀戮体验，我会去试着放缓它们的进攻。”
    众人都面露疑色。
    竹智这时候也终于冷静下来：“就按沙里帕老爷子的话，大家先休息，我们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第630章 冲天之火
    黑暗中，烟尘让屋里弥漫着一股奇异香气，这香味让人平心静气，消除了众人的许多不安和恐惧。
    竹智问沙里帕：“这个烟会不会有古怪？如果我们破坏了烟，或者将烟驱散，会不会有用？”
    如今他已经死马当作活马医。在这里的人中，看起来就这个咳血老头对旧神仪式有着认知。
    “不知道啊。”沙里帕只是眯了眯眼：“我不懂香料。”
    “是洲岛特产的【栖海草】，还有稗草怪的叶子，嗯，还有一点尧国的干香果。”
    花婉容鼻子吸了吸，她笃定地说：“我常年做花卉，也会涉及到一些干货买卖。这里的香气主要来自于这三种香料，然后还有一种魔药性质的东西。”
    “具有明显的镇静作用，看起来是不希望我们反抗太强烈。”
    小夫妻中的丈夫商胜也加入了讨论：“诸位，我们是在昨天或今天傍晚途经一片树林，然后忽然失去知觉，应该就是在那里遭到了伏击。”
    “看起来这是早有预谋，这些旧神的狂信徒找到我们的话，应该是我们比较符合这位旧神的献祭需要？沙里帕先生，您能给我们讲讲【灭绝化身】吗？或许能帮我们获得更多一点消息，在战场上，情报决定胜负。”
    老人扭过头，朝旁边吐出一口血，用手帕擦了擦嘴。
    沙里帕这才说：“我研究的是神学，也是旧神会的成员，所以对旧神有些了解。”
    “据我所知，这位【灭绝化身】是在古早时期，与圣堂追随的【黑色虎首与圣堂之主】、绿森林供奉的【盐夫人】、四海庙里的【龙祖】、以及双蛇商人共和国的神明之首【诸神信使】、兄弟会的【金光圣母】等相争锋的神明。”
    “【灭绝化身】本身拥有黑暗、毁灭与新生的力量，神战后其信仰流传至今。因为祂有着一种非常奇特的能力，信徒们只要在黑暗中祈祷与祭祀，就有机会获得一次死而复生的力量恩赐，很少有人能抵挡这种诱惑……大家总会面临死亡，而灭绝化身将会给予他们一次从黑暗中复苏的机会。”
    “所以哪怕一些其他信仰的人，也会偷偷祭祀这位毁灭神明，只要大家还想要继续延续生命，对这位旧神的记忆就不会消失。”
    沙里帕用力眯了眯眼，仿佛在驱逐困意。
    “我会一点提神的按摩。”
    旁边的花婉容则给他捏了捏脖颈和眼眶两侧，然后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您的身体……怎么会如此虚弱？”
    “嘿嘿，老了是这样的。”
    僧侣摆摆手：“这位【灭绝化身】与黑暗有关，过去尧城和盐城在黯日袭击时，也曾遇到了黑暗中的怪物。按照旧神会剑心先生编写的内部参考，里面就记录了这一旧神。”
    “据参与祭祀仪式的亲历者所说，需要颂念这位旧神的名讳‘迦梨’，并且虔诚地念完整段献祭词‘布瓦尼朵维，萨提，鲁达尼，帕娃蒂，支那玛提卡……’，这些都是【灭绝化身】的每一个身份和名讳。整个仪式，就是不断颂念祂的名。”
    “仪式需要在这样的一座黑屋或洞穴里布置，外面的信徒们围绕着我们这些祭品，颂念旧神之名。旧神的力量就会通过黑暗与烟进行弥漫，唤醒那些黑暗中沉睡的怪物……你们看，它们这不是来了。”
    沙里帕一脸轻松。
    竹智等人却完全笑不起来。
    黑暗中出现了一些形态怪异的东西，它们由烟尘构成，形态飘忽，难以确认具体形态。但毫无疑问的是，它们的确在周围游曳，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狼群。
    竹智注意到，黑烟中心簇拥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灰色，仿佛身体被雾给缠绕或者模糊了一样，但从轮廓能看出，那是一个魁梧的身影。
    对方手持一盏提灯，面部青灰，有些像食尸鬼。
    他左半边脸上纹着一个古怪图案，由内外两个圆组成。内圆里画着圆圈、方块和三角形，一条条直线将它们连接起来，就像是某种隐晦的图腾或者封印。
    提灯人一现身，就将目光落在了沙里帕身上：“你身上有神性……不对，是神躯？也不是，古怪。”
    “您好，来自黑暗的客人。”
    老人倒是毫不在意：“我们被困于此，不知道能否请您救我们脱困，离开这里呢？”
    提灯人哈哈大笑，整个脸都在扭曲。
    “真是一个有趣的凡人，把你的尸体移动堆叠起来，点上灯应该会非常明亮。”
    沙里帕毫不气馁：“感谢您的夸奖。请问要怎么做，才能获得您的帮助呢？”
    “省省吧，你们无法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拿走任何东西。”对方倨傲地说：“你们哪怕能走得再远，也不过是凡人的领域。”
    老人忽然眼睛一亮：“您知道些什么，对吗？在我身体里发生的这些变化，您知道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