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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她可是为了救工友负伤的,而她的不幸都是因为负伤造成的,凑点路费正好弥补一下昨天对她的误会,大家心里也能好受点。
    可谁知白家老两口却还是痛哭:“省医院的医生说了,她身体太虚了,啥啥都低,好多指标不合格,不适合长途奔波,让咱先回家养俩月。”
    “这咋成?”
    “要是继续长大怎么办?”
    “就是,治不了也不能把人往外推啊。”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数落医院的不是,清音其实能理解医院的做法,毕竟做不了的手术强行做,不是救人,是要命,同时也能理解众人的不满,大家上医院就是为了治病的,你治不了病还把我赶走是几个意思?
    “小清大夫,你把脉能把病情把得那么准,肯定也能治疗的,对吗?”
    清音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在生命面前,一定要尽力。
    她还记得,爷爷是怎么践行这句话的。小时候,老家条件很差,很多村子都没通公路,半夜家属来找爷爷,爷爷发着高烧,踩着泥泞,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病人家里。
    有时候,是终末期病人,大医院已经没办法了,家属找到家里来,哪怕已经知道死亡是早晚的事,但爷爷还是会出手救治。
    爷爷说,哪怕只是让他多活一天,对他自己,对他的家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哪怕没能让他多活一天,但能让他在临终前吃上一口亲人做的饭菜,能睁开眼看亲人一眼,黄泉路上不冷不饿不怕,也是宽慰。
    人类在很多疾病面前是无能为力的,但哪怕是死亡,也有早死晚死,笑着死哭着死的区别,而最终能带来这些改变的,就是医生。
    清音刚开始不太懂,觉得既然都治不好,那少花点钱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免人财两空,可当见过爷爷用几毛钱的药材就让重病患者焕发生机,用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草改善病人终末期生存质量的时候,她又再一次懂了爷爷说的“尽力”。
    尽力用最少的花费不给活着的人增添负担。
    尽可能长的延长病人寿命。
    尽最大努力改善生存质量。
    如果每一步都做到了,但依然还是走向死亡,那至少她不会后悔,病人和家属也不会后悔。
    上辈子爷爷临终前,在前来送最后一程的所有乡亲面前,拉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两个字也是“尽力”。
    想到那个画面,清音挺直腰杆,“我可以尽力一试,成与不成你们都不能怪我。”
    “好,我不会怪你,我的家人也不会怪你。”
    白家两老还没说话,白雪梅被人扶着走到门口。
    清音和她的目光对上,那是对生命和健康的渴望,对新生活的期盼。
    “处方上我来签字。”林莉也站出来说。
    清音没想到,这种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帮助自己的,居然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林莉。准确来说,清音目前开具的任何处方都是无效的,甚至违法的,因为她没有医师资格证,没有处方权。
    而林莉一旦在一张这样的处方上签字,她就得为这张处方负责,一旦出现任何后果,她都是法定的第一责任人。
    刘副厂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一旁围观,此时也主动说:“今天的事我来做见证人,如果治疗得当,因病情发展而造成的一切后果均与你无关。”
    本来只有办公区的同事来看热闹的,也不知道消息怎么走漏,没几分钟呼啦啦居然有车间工人和家属院的家属们都过来了,原本只占一层楼的卫生室,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小清大夫你就试试吧。”
    “就是,反正西医已经没救了,你就试试吧。”
    在这一刻,大家不止是在看热闹,还是在帮助白雪梅求生。因为她不仅是个不幸的女孩,还是大家心目中见义勇为的英雄。
    清音郑重其事地穿上白大褂,望闻问切一番,思虑十分钟左右,慎重地开出一个处方。
    她给白雪梅的治疗思路其实也不复杂,用爷爷的话说,中医不难,“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并不全是骂人的话,很多时候本质就是这么简单,没有那么多云里雾里。既然病机是痰瘀互结,那就活血化瘀即可,复元活血汤与桂枝茯苓丸合用,加二两黄酒同煎,再根据白雪梅症状和耐受能力,临证变通一下,很快开出一个处方。
    林莉不懂中医,但她很痛快地在处方上签上自己名字,还盖了私章。
    刘副厂长接过去看了一会儿,让人一字不漏誊抄两份,一份留给清音保存,一份则由他收到厂里的保险柜里。
    万一以后真出什么事,这就是能够证明清音清白的东西。
    第021章
    白家人拿了方子出去抓药,但围观的人群一直到中午才散,为啥呢?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让“小清大夫”帮忙把个脉,看看他们有啥病。
    上了两个多月班一直在摸鱼的清音:“?”还有这等好事!
    苍天可鉴,自从自己开医馆后,手里握着全省几百号各科老专家资源的她,已经很久没好好自己看诊了!
    医术这东西,长时间不用,也是会生疏的。
    清音通通来者不拒的后果就是,一个上午居然看了三十四号“病人”,但好在问题都不大,要么是风湿,要么是高血压,要么是伤风感冒拉肚子,这些病在农村那真是家常便饭,她跟着爷爷那些年不知道看了多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用药。
    她的熟练和游刃有余,倒是让林莉和刘副厂长更意外了,这样的“老大夫”架势,不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还真装都装不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不愧是清老爷子的嫡传亲闺女,这架势简直如出一辙。
    难怪大家都不理解以前老爷子为啥把她走哪儿带哪儿,看病都要把她抱在膝头,原来这就叫家学渊源,耳濡目染。
    “看来,是咱们看走眼了。”
    “可不,以前总觉得清扬是清家传人,现在看来,他妹子才是嫡传。”
    说到这儿,想到八十不到就去世的清老爷子,所有人都分外惋惜和怀念。
    清音虽然没见过老爷子,但心里也有种物伤同类的惋惜,中医里有句行话,说学中医的不到八十就去世,那都算夭折。
    她脑海里想到的是爷爷。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在她上高三即将高考前的半个月,正值雨季,正是石兰山区雨多路滑猛兽出没的时节,他半夜去十里外的某个村子给人看病的途中,被野猪挑伤。
    伤势太重直接当场昏迷,又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因为失血过多和受伤过深导致全身严重感染,村民们送到镇卫生院的时候,那里治不了,说让转到县医院,县医院也说没办法,爷爷不想自己死前的几个小时还要被浑身插满各种维生管子,提出放弃治疗。
    他趁着最后一丝清醒,让村民把他送回家,说不要告诉清音,孩子要高考了,别影响她发挥。
    可村民们实在不忍心一辈子为大家做好事的老大夫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在家里,还是去学校找清音。
    等她赶回家,爷爷已经进入弥留之际,说话已经不清醒了,他一辈子治病救人,帮扶老弱,对家庭困难的病人分文不收,甚至还免费送药,就是收费也只按国家规定的乡村医生标准,诊费低到可怜,药物加成更是一分没有……辛苦一辈子,也没留下什么物质上的遗产,就连住的房子也还是很多年前的土坯房。
    但他留给清音那两个字,却是莫大的财富。
    *
    接下来几天,在众人的期待中,白雪梅每天都来卫生室复诊,清音根据她的舌脉和症状微调处方,别的没看出来,精气神倒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以前她的脸是寡黄寡黄的,鼻根和嘴唇还有点发青,但吃了一个星期中药后,面色微微红润起来,嘴唇也有了血色。
    一连一个星期,她状态越来越好,连声音里的中气都足了不少。
    这不,今天她又来了,不过跟以前被父母搀扶着不一样,这次居然是一个人来的,刚进门就被张姐和李姐看见,“哟,雪梅来了?”
    “张护士,李护士,清医生在吗?”
    “她在隔壁看病,你先等会儿,啊。”
    这俩人毛衣不织了,小说也不看了,直接拉个凳子坐到白雪梅身边,“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感觉好些没?”
    “好多了,能吃下一个馒头了。”以前可是吃一两口就不行的,喉咙里像有什么塞着,咽不下去。
    问过身体,俩人最好奇的还是赵家事儿,“听说公安让你去指认,是赵和文的事定了?”
    白雪梅脸上丝毫没有难为情,甚至还有点痛快,“嗯。”
    那天被保卫科的抓住后,赵家人当天晚上来白家哭求到大半夜,儿子被关在派出所,老两口还是用以前那一套,先说自家有多不容易,一家子就指着最出息的赵和文了,顶梁柱可不能倒,然后再打感情牌,说他俩以前两情相悦多好啊,马上就结婚了,在他们看来雪梅就是亲闺女,疼爱还来不及呢,就是小两口真发生点什么也没什么,反正要结婚了巴拉巴拉。
    好话说尽,还流了不少眼泪,见白雪梅居然还是一口咬着,不肯撤案,白家人瞬间破防。
    大骂她白眼狼,自家儿子对她那么好,不吃不睡的照顾她,给她端屎端尿,结果她反手就想把人送进监狱,她这样的毒妇看以后谁敢要她云云。
    更别说什么“破鞋”“流过产”“以后不会生”的诅咒,白家老两口被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白雪梅倒是一脸平静。
    “这一家子可真不是东西。”
    “幸好,我听说案子就要判了,他要去蹲大牢?”
    白雪梅点头,“公安说最低五年。”□□罪虽然没有直接物证,但当晚病房里还住了另外两个病人,人家都是能作证的。再加上受害者是重病患者,刚抢救回来,造成怀孕又流产,这伤害性比一般强.奸大多了。
    更别说,她还是厂里正在大肆宣扬的工人英雄。
    这两年厂里实在是不太平,已经接连出了好几次事故,上面很生气,白雪梅这个模范正好能增加点正面形象,谁知又出这档子事,厂里十分生气,可恨死赵和文了,巴不得他多判几年呢。
    “听说不仅判刑,你们家还要求赔偿?”
    白雪梅坦然自若,经过跟清音的谈话,她也意识到自己要求经济赔偿不是讹诈,是合法合理的,所以公安一听她的要求就答应了。
    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伙食补助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加上这两年赵老太在白家的连吃带拿,合计八百块!
    “哎哟,我就说,今早听人说赵老太病得下不了炕,一家子到处借钱,原来是还得赔钱,气坏了呀。”
    清音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她们说到这儿,心里也替白雪梅高兴。
    这个案子,说不定能给更多女性树立一个好的典范——被欺负了,别管施害者是谁,跟自己什么关系,都要第一时间报警,只有报警才能保护自己,才能让坏人绳之以法,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
    望闻问切一番,清音发现白雪梅身体恢复不错,又让她掀起衣服。
    “咦,小了!”李姐第一个发现,大叫一声。
    她们可都记得那天肚子有多大,现在至少小了三分之一,就连肚皮上的青筋都少了很多。
    白雪梅自己不太看得见,“我只感觉穿裤子松了些,晚上睡觉也不憋闷了。”
    清音触诊一番,发现囊肿真的小了很多,“再吃几天药,下星期去医院照个b超看看。”
    白雪梅大喜,眼睛都红了,“谢谢你清大夫,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莉也过来看了一下,确定囊肿真的变小后,看清音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
    *
    白雪梅肚子变小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两天就传得人尽皆知,清音倒是没时间关注这事,确定药物对症之后,只需要持之以恒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时间。
    “小清过来一下。”
    清音看林莉冷着张脸,也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乖乖跟到她办公室。
    “坐。”
    “既然要当医生,就别跟她们那几个不求上进的混一起了,我旁边这间,以后就是你的诊室兼办公室。”对那些裙带关系是大写的嫌弃。
    清音一愣,那些可是你的裙带……但听到后面,简直大喜:“好嘞!”
    能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这是她刚上临床时梦寐以求的事,虽然在张姐李姐那边每天都能吃到厂里内外的新鲜瓜,但她毕竟是事业脑,吃瓜只能当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