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702节

      那背影微微一愣,随后转过头来,正是完好无损的伊丽莎白·葛德林。
    她空洞的金色眼眸和面无表情的脸庞在看见费舍尔的时候便宛如春雪消融,她微笑着站起身子来朝着她快步走去,颇为担忧地问道,
    “你没事吧?刚才那边不知怎的出了乱子,竟然让这帮家伙混进来了,你现在这么柔弱,要是……”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上费舍尔的身体,但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微微一愣,随后,她那空洞的黄金眸子抬起了一点,看着他倏忽问道,
    “你……从普通人的状态恢复回来了?”
    “嗯……”
    费舍尔点了点头,但在确认伊丽莎白确实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哪怕提前就知道这个结果,他还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打量了一眼四周基本上全数化作石块的刺客们,还是不由得开口说道,
    “比起这个,伊丽莎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说,这件事非常非常重……”
    他话语说到一半,却发现伊丽莎白此刻在用一种让他颇为不适的眼神看着她,费舍尔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因为看起来她的眼神还和先前的那种空洞没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他只是觉得这个眼神对比先前的目光要更……危险?
    但在费舍尔停顿下来之后,那眼神便宛如幻觉一样消失了,伊丽莎白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他,开口问道,
    “你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和这次的刺杀有关吗?”
    “无关……我要说的是,从很久之前我和你分开、离开纳黎之后一直在尝试解决的一件事。伊丽莎白,在现在的时间之上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笼罩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有一个能毁灭整个世界的预言,它涉及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和事,甚至是这个世界所运转的规则,乃至于人类所无知的神明也牵涉其中……”
    费舍尔看着伊丽莎白,尽可能将过去的很多事情足够简短地同伊丽莎白说明白。
    这一点其实还是蛮困难的,因为他需要避雷其他女性的名字以免牵扯走伊丽莎白的注意力,老实说,他也不太想将自己与其他淑女发生关系的这种坏事全部都丢到灭世预言的身上。
    “伊丽莎白,因为我要解决灭世预言,所以我才和那些亚人娘淑女睡觉的,你相信我。”
    如果费舍尔这么说,先别说伊丽莎白信不信了,光是旁边的埃姆哈特眼睛恐怕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但是现在的费舍尔是真的想要为伊丽莎白阐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的,那些与其他淑女的事情是他要承担的责任,之后怎么样再说都好。
    “……你能明白吗,伊丽莎白?在这个世界之外正有与神明一样强大的敌人企图入侵这个世界,先前我离开纳黎,去了施瓦利也好、去了南大陆也好、去了北境也好、乃至于消失了这整整的四年半,都与这个灭亡的预言有密切的关系。我想要阻止它的发生,让这个世界的一切留存下来……
    “之前我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与这个灭世预言没有最直接的联系,更何况我们之间还因为那些事产生过隔阂,彼此分离过一段时间……但现在不一样了,伊丽莎白,你现在被入侵这个世界的敌人给盯上了,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危险吗?盯上你的可能是一位我们无法理解的强大神明,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一边听,伊丽莎白也转头看向了旁边那因为刺杀袭击而坍塌的蜜月小屋,她慢慢踱步走向费舍尔的身后,有一些可惜地看向地面之上碎裂了的黑曼巴红酒瓶,
    “真可惜,这瓶是我专门为我们蜜月准备的百年佳酿,现在却这么轻易地被浪费了……”
    “伊丽莎白,这已经不是蜜月不蜜月的问题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什么蜜月。我没有在骗你,这也不是什么借口和理由,关于其他女性的事我都认,但这真的不是我再次逃避的借口,我是认真的……”
    但伊丽莎白却只是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转头走向海洋,
    “不,费舍尔,你说错了……现在,重要的还是蜜月。这边的刺客已经被解决了,我让那些仆人重新准备就好了,只不过会稍晚一些而已。”
    她低头捡起了那破碎了一半的葡萄酒瓶,双手捧着其中微微摇曳的、还未洒尽的酒水,赤足踩着那已经完全变成石头的沙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连忙用眼神去拉她的背影,但顺着轻抚而过的海风,拉住的只有她身上飘荡而起的修长白色裙摆。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在这个最靠近海洋的地方,前方的海洋并无山峦阻碍,便能看见水天相连一色的地平线。
    天穹之上昏暗的霞光好像那杯破碎酒瓶其中渗漏而出的猩红酒液,将如薄薄棉花那样的云彩给染透,连带着连接着天空的海面也被污染。
    仔细看去,那原来并不是什么霞光,而是破碎的夹缝显露出来的虚幻猩红之雾,此刻,在南大陆燃烧的夹缝已经跨越了海洋,来到了西大陆不远处的海面之上。
    距离费舍尔离开南大陆来到西大陆,适才半月有余。
    夹缝燃烧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你这……暴君!!”
    伊丽莎白捧着破碎的酒瓶来到了海滩边缘,海洋的面前,此刻,在一旁石化的一众“物质”之中,一声凄厉的怒吼忽而从石头之中传出。
    投目看去,原来是一位尚未死亡的刺客半镶嵌在石头之中,正艰难地张开自己的嘴巴对着那走到了海边的伊丽莎白怒吼。
    潘多拉的石化绝非是将物体的外表覆上一层石头这样简单,这种变化是将存在的本质都完全不可逆地变为石块,由是如此,此时那镶嵌在石头之中还存活的刺客是因为他的上半身被前方的同伴所阻挡从而幸免于难。
    但在他的身上,他整个胸腔之下的部分都已经全部化作了石头,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胸腔之下的所有器官,显然命不久矣。
    哪怕如此,他依旧用满是恨意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伊丽莎白,用宛如野兽一样的声音朝着她诅咒、嘶吼,
    “你的圣膏军夺走了我们的家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暴君?除了死亡和混乱,你得到了什么?为什么,那原本就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地方,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已经这样朝不保夕,好不容易有一个喘息的时间,为什么你还要在上面添一把火?”
    他的怒吼和质问来自于一个在西大陆东侧被纳黎扶持的圣膏军屠戮的普通人,只可惜,一个普通人在阶位面前显得是那样渺小,在灭世预言之中同样如此。
    只可惜,伊丽莎白宛如充耳不闻。
    费舍尔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命不久矣的刺客,不忍心生同情,想要为他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自己询问,伊丽莎白一定会回答自己,
    “伊丽莎白,你做这些很有可能是被潘多拉的义眼所蛊惑了,你不明白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危险的东西,你不明白其中寄宿着来自什么存在的力量,祂……”
    “不洁的尽头,对吗,费舍尔?”
    但伊丽莎白却微微一笑,准确地说出了那个名词。
    费舍尔微微一愣,看向眼前站在海边的伊丽莎白,看着她摇晃了一下手中破碎的红酒瓶,随后轻轻一歪,将其中蕴藏的液体缓慢地倾倒入海洋。
    那猩红色的酒液对比海洋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恐怕短暂的时间就会消弭于无形,只不过在伊丽莎白那空洞的眼眸之中,那杯中的液体却未尽,反倒是有什么浓郁的东西愈发厚重……
    “费舍尔,或许你一直以为是潘多拉的义眼在操纵我,以为,我的心智被她所说的话语和能力影响了?”
    伊丽莎白空洞的眸光看着海洋,随后,她微笑的同时摇了摇头,呵呵地冷笑之中,她接着说道,
    “不,你错了。在五年之前纳黎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她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看到我追求到我想要的东西而已……换而言之,不是潘多拉的义眼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潘多拉的义眼……”
    “而现在,我想要的就是这个蜜月。”
    第140章 相恋要在黄昏前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一些什么,伊丽莎白?”
    费舍尔快步走到伊丽莎白的身边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面朝海洋的方向转向自己,随后极其严厉地直视她的双眼。
    而伊丽莎白也毫无反抗地被费舍尔牵引,甚至于手中虚捧着的酒瓶都掉落下了海洋,
    “你确定你没有被潘多拉的义眼给影响吗?你确定你没有在潜移默化之中被她的力量给影响吗?五年之前的布莱克和安娜,他们到死都以为是自己的想法,现在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面对着眼前摁住自己肩膀质问的费舍尔,伊丽莎白却只是微笑着看他,任由他用言语尝试说服自己,
    “现在镶嵌在你眼眶里面的这对义眼,她来自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曾经有一位半神之下的天使莫名其妙地消亡并且形成了它,它很有可能已经被混乱给污染了。她是你的眼睛,能让你看到想让你看到的,灌输给你想让你想的那些想法。这种潜移默化的观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它信以为然,自认为能以凡人之躯掌握她……”
    “潘多拉,沙利叶?对吗?那位天使长的名字?但你想错了,义眼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全新的意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你是不是以为她会像是我用言语和暗示去蛊惑布莱克那样篡改我的欲望?亦或是如佞臣那样在我的脑海里耳语潜移默化地改变我的思想?不,你错了,费舍尔,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那也只是你以为,伊丽莎白,这完全可能是……”
    “可能是她发挥了效用而我不自知?”
    被摁住肩膀的伊丽莎白笑着说出了费舍尔将要说出的话,顺带还伸出了手摸了摸费舍尔的脸颊,接着对他说道,
    “呵呵,费舍尔,相信我,我这个一介凡人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更多……我们不聊这些了好不好,我还得让下面的人重新安排一下被这帮家伙破坏掉的蜜月呢。”
    “伊丽莎白,现在不是度蜜月的时候,你自己看那边……”
    费舍尔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海面之上,黄昏之时,那天穹之上破碎开来的猩红色依旧那样显眼,
    “好,就算我们先绕开你有没有被义眼给影响,你就看那边,灭世预言中外来者入侵的征兆已经如此明显。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整个世界都被架在火上炙烤,尤其是你,你眼中在生长的名为‘死三一’的混乱外神力量,你让我怎么放心下来?”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后这才不得不极有耐心地反问了费舍尔,
    “是啊,但是费舍尔,作为学者的你过去了这么久不是应该更擅长抓住问题的关键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可能,所谓的灭亡针对的不过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神祇而已?这个‘灭世预言’不过是针对这些神祇的死亡宣告而已,不过是祂们迫切地需要支援所以才将整个世界绑在了祂们同生共死的战车之上……”
    “你说什么?”
    费舍尔微微一愣,在此刻他确实是没料到伊丽莎白会从这个角度反驳自己,可紧接着,伊丽莎白又冷笑一声,看着远处的猩红之色接着开口说道,
    “费舍尔,你都提到了‘死三一’了,说明你对这些神明控诉为‘混乱’的力量已经有所了解了?那你至少也应该明白死三一的含义吧?所谓的死三一,代表着死亡的三位一体,动物之死、智慧之死、神明之死……这不仅仅是三个并行一体相似的概念,却也蕴含着彼此截然不同的区别……这意味着,拥有这个权柄的神祇也是三位一体的,【不洁的尽头】的真身有三位神祇,祂们共享着同一个来自于神明的权柄。”
    此刻,费舍尔全然被伊丽莎白口中流露出来的秘密给镇住了,连同着还要反驳的话语都一时停留在了喉中,
    “你应该知道,在诸神的封锁之下混乱的力量如果成长则需要成长。潘多拉的义眼什么时候和方外的死亡混乱有所牵连了?她是从死亡权柄迸发的理想国之中苏醒的,她唯一接触过的力量就只有死亡女神的力量,但现在,不洁之力依旧在我的掌控下茁壮成长,这是为什么?
    “因为,死亡女神赫鸦就是不洁尽头的一体,她是三种死亡之中的【智慧之死】,而此刻在终极之外的所谓的混乱,是祂原本一体同生的三位姐妹之一【神明之死】。赫鸦的死亡权柄本就是方外的死亡混乱权柄,所以沾惹了赫鸦气息的义眼才能与终极之外的神祇沟通。
    “而你以为世界之内赫鸦的无意识是祂自愿的吗?不,祂是被诸神们哄骗、囚禁,沦为了祂们维持世界秩序的无意识的工具,而现在祂堵在终极之外被视作侵略者的姐妹则是为了释放赫鸦、清算诸神的罪状而前来的。”
    说完这一切的伊丽莎白则指了指自己的义眼,看着费舍尔接着反问,
    “其余的什么混乱我不知道,但费舍尔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灭世预言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难道说我们的这个世界生来就有原罪,所以无缘无故地要被毁灭吗?不,这是因为缔造了这个世界的神祇们犯下了罪过,而我们不过是连坐了而已。祂们犯下的罪过为什么我们要承担,就因为我们是祂们的造物吗?”
    费舍尔看着眼前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多信息的伊丽莎白,直到此刻他才堪堪意识到,眼前这位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好几天的女人其实知道的事情不比他来的少。
    但他却并没有被伊丽莎白转圜的话语所打乱思路,就算现在的情况如何变化,有一些事情还是不会变的,
    “伊丽莎白,混乱的入侵不止是针对神祇本身,还有祂们构造的一切。祂们本身如何我不管,但我们现存的一切规则都是由祂们构造的,祂们一旦消亡规则也必将破溃,那天上破溃的夹缝不就是证明吗?”
    “现存的规则破溃了有什么不好?”
    可是,伊丽莎白却只是看着费舍尔,突然平静地开口如此反问道,一下子让费舍尔觉得不可置信起来,
    “你知不知道规则破溃意味着什么?你没有亲眼见证过死亡爆发混乱侵蚀规则的模样,我见识过。你不知道规则的破溃会死多少人,会让多少这个世界的生灵消亡,我知道……”
    在万年之前死亡权柄爆发的时候,他看见过死亡的权柄将周遭的一切生灵不分阶位地给吞噬,他只是误以为伊丽莎白并不知道那样惨烈的景象,所以想要为她极尽可能地描述那样的场景。
    可今天,伊丽莎白的回复总是会让他出乎意料的。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用淡淡的话语如此说道,
    “是啊,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纳黎人完好无损,我只要你完好无损就好了。你以为我这么长的时间之内在世界各地掀起战争制造死亡是为了什么?为了看那些尸体炸烟花吗?不,我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秩序做准备而已。有了死三一,在诸神破灭,在新世界迎来新秩序的时候,我将会有能力创造我想要的规则……”
    随着伊丽莎白一字一句地再次将费舍尔将要出口的话语堵在喉咙之中,他脑海里的那点幻想,或者说是侥幸在此刻才真的破碎了。
    一直以来,或许费舍尔都一直在内心之中为伊丽莎白找补着各种各样的借口。
    她只是被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伤到了,是自己的过错让她走到了今天的这般田地;她只是被身上的义眼所蛊惑了,导致她情有可原地犯下了那些过错;她只是被义眼上附带的混乱所绕晕,不明白其中的具体意义。
    所以,费舍尔虽然明面上是在用各种理由和观点试图说服伊丽莎白,其实他只是在说服他自己,而到伊丽莎白再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才真的退无可退,无法再用其他理由去修饰她的所作所为。
    也直到现在,他才理解命运卿和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伊丽莎白,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好像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那样,他忍不住地退后了一步,似乎是受不了她身上此刻散发而出的令人恐惧的阴影气味,他不禁喃喃地询问她道,
    “我不在的这四年半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你几时变得这样残忍了?”
    先前无论费舍尔说什么都十分耐心的伊丽莎白,在听到了费舍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好像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脸上的肌肉甚至都有一些不太自然抽的抽搐,但最后却只化成了冷笑,
    “……我几时变得这样残忍了?什么意思?你是想要说我和你以前认识的伊丽莎白不一样了,对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以前怎么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伊丽莎白,你知不知道你话里话外的这几个字有多重,有多少条命,你却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