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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雪时/云鬟湿 第140节

      他冷静的想,那他们这般,算是他在做……春|梦吗?
    容娡直勾勾地盯着他,头顶毛绒绒的狐耳动了动。
    她眨巴眨巴眼,不知从谢玹的脸上瞧出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得意洋洋的笑出声。
    “哥哥,你说的很对。”
    “你本来就该爱我……你命中注定,就是要爱上我的。”
    ……
    梦中的景象,在容娡甜润的嗓音落下后,忽然飞快向着远处褪去。
    梦境里的一切皆失去颜色,变得模糊,朦朦胧胧,宛若浸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坐于明堂上的谢玹,对此若有所感,聚精会神,强迫自己清醒,使自己强行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自他恢复意识后,胸膛便控制不住的剧烈起伏,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动的极为剧烈。
    谢玹的眼睫颤了颤,缓了会儿神,缓慢地睁开眼,露出雪湖般的眼眸。
    他的额角仍在突突急跳,鼻息也有些紊乱。
    谢玹不由得抬手撑住侧脸,指尖用力按揉额角处的穴位,好一阵,心跳才慢慢平稳。
    自梦中醒来之后,神识中有关先前那场梦的记忆所剩无几,仿若一缕轻烟似的,风一吹,便缥缥缈缈的散了。
    谢玹换了个姿势,支颐沉思。
    良久,他也只忆起容娡头顶上长着的,那对蓬松柔软的耳朵。
    他若有所思。
    梦见了狐妖么?
    容娡这只狡黠的小狐狸,倒是与狐妖的身份完美契合。
    思及此,谢玹不禁哑然失笑,眼中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神情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旧岑静淡然,细看过后,却能窥出他的眉眼间隐有愉悦之色。
    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长在容娡头顶的狐狸耳朵。
    很可爱。
    非常可爱。
    他的心里漫生出一种奇异的情绪,像是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撩拨着他的心弦。
    谢玹后知后觉,已经大半日不曾见过容娡。
    他忽然很想见到她。
    几乎没有丝毫迟疑,他起身向外走去。
    尚未迈出佛殿,门前忽然冒出一个柔软而窈窕的身影。
    来人提着裙裾,快步迈过门槛,毫无章法的乱跑一气,一头扎进他怀里,扑了他满怀。
    她死死环住他的腰身。
    谢玹被容娡撞得身形微晃一下。
    他没有半分犹豫,在她扑过来的同时便伸手揽住她。
    旋即他便察觉到,怀里的身躯不住的发颤,似是在抽泣。
    谢玹垂眸看向她,眼底水波随着垂眸的动作温柔的晃动。
    他不知她因何而哭,便语气关切的问:“姣姣,怎么了?”
    思及自己方才做了一个梦,他便自然而然地问道:“做噩梦了?”
    “……没有。”
    容娡吸吸鼻子,在他怀里拱了拱。
    她抓着谢玹的袖子,胡乱擦净泪水,而后仰起脸,没好气的横他一眼,用力哼了一声,鼻音浓重,“我看到你从前写给我的诀别信了!
    “哥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玹眼眸微动,不知想到什么,薄唇轻抿,耳尖悄然洇开一点绯红,喃喃道:“……竟被你找到了。”
    其实信是静昙找到的。
    但容娡谨慎地想了想,决定不把他供出来。总归眼下占理的是她,她便理直气壮的撒娇:“对啊,被我找到了,哥哥你想拿我怎么办呢?”
    谢玹面露无奈之色,低低的笑出声。
    “依姣姣看,我当如何?”他拍了拍她的脊背,淡淡出声,
    “我并非有意藏起,只是怕你看了之后,心中难过,便一直将它不曾拿给你。当时觉得,毁去这封信有些可惜,那些经书你向来不爱翻看,我便将信笺藏在其中。没想到,竟还是被你寻到了。”
    停顿一瞬,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此物惹你伤心,不若毁去。”
    容娡抓住他的袖口,气鼓鼓的制止:“不许毁!我……我要留着,留一辈子!”
    谢玹略一思忖,点头赞成:“留着也好。我原本想着,即便断魂之毒解除,若我日后万一遭遇其他不测,也算是留给你一个交代。”
    听了这话,容娡心里冒火,气得直跺脚:“你在说什么啊!怎么能这样咒自己!”
    一张口,她莫名鼻头一酸,话音带着哭腔,眼眶也红了。
    谢玹一时没再说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半晌,他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轻吻她的眉心和眼皮,柔声安抚:“都过去了……我如今安然无事,不会身死。”
    容娡不理他,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埋在他胸口呜呜咽咽的抽泣。
    过了好半晌,她才闷闷不乐地抱住他劲瘦的腰,小声道:“可我还是害怕,害怕信中所写成真。”
    她有些过于在意这封信了。
    谢玹很清楚她的情绪是因他而起,心房深处的脉络仿佛被轻轻拨动,莫名浮出一种柔软而奇异的满足感,鼻息不由得急了几分。
    他轻轻笑了笑:“只是一封信而已,姣姣,不必怕,我不会有事。”
    容娡撇了撇嘴。
    她抬头看向他的脸,顶着哭的通红的鼻尖,红润的唇瓣张合,背诵出信里的一段话。
    “吾但以姣姣为唯一之妻,生亦当爱姣姣一人。然吾妻之慕者,数不胜数,无玹在身侧,更有他人可择焉。”
    容娡的乌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心里忽地冒出个主意来。
    她目光灼灼,盯着谢玹的眼,眼底幽光轻闪。
    顿了顿,轻哼一声,存心取乐他,蓄意娇声细语道,“云玠哥哥,你留给我这封信里,怎么一口一个‘吾妻’呀,我几时同意嫁你啦?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礼数呀。”
    谢玹神情无奈,纵容地看着她,叹息着笑:“……姣姣啊。”
    容娡忍住笑意,努力板着一张小脸:“你我不曾婚嫁,‘吾妻’之类的称谓,于理不合,着实有些不妥,日后还是不要这般唤我了。”
    谢玹轻阖双眸,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容娡装腔作势地演了两下,被自己激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战栗。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窝在谢玹怀里,愉悦的笑出声。
    她笑得前俯后合,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
    谢玹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她稳稳地捞入怀里。
    “待回到洛阳,我们便成婚,如是当合乎礼节。”
    “可你都还没问过我是否愿意呢。”
    “那姣姣,可愿意嫁我?”
    “唔……我想想啊……”
    容娡懒洋洋地偎着谢玹,嗅着他身上清浅的冷檀香,惬意地眯了眯双眼。
    她凝视着谢玹神姿高砌的面容,蹙起眉头,状似苦恼的思索片刻,佯作不情不愿道,“那好吧,我勉强愿意一下。”
    谢玹轻笑。
    “好。”
    第106章 青山有思
    番外(二)青山有思
    惊蛰过后, 山中的雨水日渐丰沛,每每隔上几日,便要淅淅沥沥的洒下一场雨。
    山居的这些时日里, 江东的局势逐渐安稳,谢玹被毒性侵蚀过的身体也基本养的痊愈。
    临行回洛阳的前一日, 是个难得的晴天。
    容娡晨起后, 绕着住惯了的青檀院看了一圈, 心里很是不舍。
    雨过天晴后, 视野格外辽阔。
    容娡只消微微一抬眼, 便能极为清晰地望见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 云雾缭绕间, 宛若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她忽地忆起,在山中住了这样久,自己却从未登上槃桓山的山顶,俯瞰山的全貌。
    想到即将要离开,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容娡心血来潮,想登上山顶看上一看, 便小跑着折返回居室去寻谢玹。
    居室中一片静谧。
    谢玹端坐在书案前, 明澈的春光, 透过窗牗,洒在他的肩头, 映得他俊容愈发清峻, 宛若画中人。
    容娡到时, 他正垂眉敛目, 翻看上奏政事的案牍。
    容娡停在门口,欣赏了一阵谢玹神姿高彻的面容, 慢吞吞的迈入房中,十分熟练地钻进他怀里,侧身坐到他的膝上,搂住他的脖颈。
    谢玹一动不动,任由她胡乱折腾。只是在她坐入怀中时,微微掀起眼帘,扫视一圈,眼底清凌而隐有锐色。
    候在一旁的侍者立即会意,快步走出居室,临走前还不忘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