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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等她双脚落地踩实了,睁开泪水朦胧的双眼,看到眼前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正踩在岸边青石上,伸出修长的手臂用力拉出了半个身体浸在水池里的闺中好友,当即就喜得又哭又笑,不顾被浸湿的衣裳抱了上去。
    那被拉上来的小娘子显然也是大受了惊吓,一开始的呆愣过后,就抱着粉裙小娘子号啕大哭起来。
    “瑶瑶!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哭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问一问状况了。
    原来落水的是萧家的姑娘啊。
    华滟在旁拧了拧被池水打湿的裙摆,瞥过一眼,凉凉道:“不去叫你家大人,不去延医问诊,只在这里吹风,不生病才怪。”
    一直啜泣的萧瑶娘终于想了起来,睁大眼睛转过来看她的这位救命恩人。
    这一看之下,她不免又愣住了。
    她和好友雰雰虽说都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但因上京风俗,走完六礼要耗费好几年的时间,故而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才豆蔻之年,身体、容貌还未完全长开,有些生得晚的,更干脆是小孩子模样。
    但眼前这个冷脸的少女呢,不但生得比萧瑶娘高上一个头,且因萧瑶娘扑腾时激起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裙,身材曲线尽数显露。此刻她不过微微侧脸,淡淡瞥了过来,这一眼却有说不出来的风流,叫萧瑶娘的心怦怦直跳。
    光看容貌听声,她的这位恩人年岁也不会太大。可与萧瑶娘自己相比,一个已是成人了,一个却还一团孩气,简直是天差地别。
    萧瑶娘半是感激半是崇拜,想要说些什么,嗫嚅着唇却说不出来话。
    还是雰雰握了握她的手,代她问出了那个问题:“多谢您出手相救,还未请教恩人名姓,我们家中必有重谢!”
    萧瑶娘感激地侧首看了一眼好友。
    但这恩人却毫不领情,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皱着眉拧着裙子。
    雰雰鼓足了勇气,再次大声问了一遍。
    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
    这少女嗤笑着看了她们一眼,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直起腰来站住了,往假山方向望去。
    假山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而她们来时的小径尽头,也有一群人正急急走来。想来是刚刚落水时二人惊惧之下的哭喊声惊动了百花园的主人。
    从萧瑶娘失足落水,到眼前这陌生少女施以援手将她救出,这段时间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而主人从闻声到过来,反应已然算是很快了。
    萧瑶娘翘首眺望,看到自己的母亲满脸焦急地走在人群里。
    不过还是假山后的那一群人来得更快。
    萧瑶娘扶着雰雰,有些惊奇地看到一群衣饰考究,行止沉稳的侍女们转了出来,而后朝站在岸边的那个青衣少女行了一礼,口颂殿下。而后拿披风的拿披风,铺垫子的铺垫子,没一会儿,那青衣少女就被裹了一层薄披风,服侍着坐在了一块突出的形若凳子的假山石头上。
    殿下?!
    萧瑶娘脑袋嗡嗡,一瞬间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雰雰吃痛,不解地看了看她。
    雰雰不知道,可是她是晓得的!今日这场百花宴,除了荣昌公主和永安公主两位宗室外,并没有再邀请其他皇室子弟。□□昌公主是宴会主人,又已出嫁生子,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一处僻静之地,更不可能突然回溯了青春,仍做未嫁女打扮。
    那么,眼前这风姿出众的女子,只能是……永安公主!
    萧瑶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第44章 月上斜楼五更钟24
    这时另一拨人匆匆赶到。
    走在最前面的是荣昌公主的夫家妯娌陈二奶奶和萧瑶娘的母亲平阳伯夫人。
    平阳伯夫人远远地就听到有女子惊叫, 因声音像极了她女儿,不由心生不安,正好陈二奶奶想起来叫声传来的方向有一处水池, 二人紧张地商议过后就匆匆朝这里来了,没想到平阳伯夫人真的看到了衣裙尽湿瑟瑟发抖的女儿!
    “瑶瑶!”平阳伯夫人迎了上来,先是紧张地把女儿看过一遍后,才放心。
    陈二奶奶见萧瑶娘和舒雰雰两个小姑娘都好好地站在岸上,除了衣裙湿了别无大恙,便也松了一口气。这处水池因为较为偏僻, 平日里并没有人会来, 故而洒扫的下人也懒怠了,连岸边的青苔都未除去。等宴会结束后,定要好好地清理一遍园子!
    只是, 这池水颇深, 萧瑶娘二人不过柔弱的小姑娘,既然跌落到水池里, 又是谁把她们救上来的?
    平阳伯夫人也正好问到女儿这个问题。
    萧瑶娘在她怀里弱弱地说:“是……是、她……”说着抬手指了指静静坐在一边的华滟。
    陈二奶奶吃了一惊:“永安公主!您怎么会在这!您身上……”她这才看到了华滟身上深了一片的衣裙,是吸水变色的导致的。
    华滟朝她微微笑了笑,道:“我一路赏着花来了此处,见有山有水, 就在此歇脚。没想到遇到了两位小娘子。”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平阳伯夫人抱着女儿, 脸色十分尴尬。
    她不久前才入宫向太子妃婉拒(?)了她儿子和公主的亲事, 出宫后一气之下更是将公主选了一名普通的士子做驸马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因永安公主年岁正好, 性情容貌都上佳, 其实有不少家里养了好几个儿子的勋贵人家在悄悄打探着公主的婚事,虽说行宫时突发了意外, 可终究不在上京,那些人家尚不知其中内情。
    但是永安公主已经心有所属,这教她看中的居然还是一名出身平平的士子的消息一传了出来,原先有几分意思的贵戚王公们纷纷熄了求娶的心思。这也是今日,众人议论纷纭的缘由。
    可今日,永安公主不计前嫌地救了她的女儿,平阳伯夫人就落下几分尴尬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陈二奶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和荣昌公主是妯娌,同永安公主也能称得上是一句亲戚,装作没看到平阳伯夫人青白交错的脸色,上前灵活地打了个圆场,邀了永安公主去她房里更衣。
    华滟一手握着湿衣,轻轻地笑了一声:“不必劳烦了。左右两位小娘子无事。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去看看姐姐,也就该回宫了。”
    陈二奶奶再劝,华滟依旧要告辞。她也只好惋惜地送了华滟去了荣昌公主那里。
    剩下两个意外落水的小娘子,她也安排去请了女医来看诊,端的是滴水不漏,挑不出一丝错来。
    这厢荣昌公主抱着儿子送了华滟登车回宫,那厢萧瑶娘和舒雰雰两个更衣看诊后被灌了一大碗姜汤,总算能跟着母亲下了床。
    这两个,一个是亲女儿,一个是看中的未来儿媳,平阳伯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幸而女医说了无甚大碍,因为池水还算清澈干净,只需要注意后面有没有发热就好,她这才放下心来。
    舒雰雰自被她家里人接走了,萧瑶娘便跟着母亲回到了园子里。
    她这一来,一众贵女纷纷围了上来。她们都听说了百花园里有人意外落水被永安公主救了起来,没想到就是萧瑶娘。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口问了。
    有关心的:“瑶瑶,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有好奇的:“瑶娘,你和舒小娘子是怎么掉到池里去的啊?”
    还有那八卦的:“萧瑶娘,你方才不是刚说起永安公主拒了公侯子弟选了一个边境的白身吗?今日就被她救了一遭。公主生得如何?看起来和那下等的野蛮人相配吗?”
    说话的也是一个出身高门的贵女,向来自视甚高,看不起寻常女孩儿。因为萧瑶娘刚刚和她们偷偷说了公主选婿的事情,便见两位公主翠绕珠围地被一干人簇拥着落了座,心里不由生了几分嫉妒。
    萧瑶娘虽没有明说,但她听出来了被拒亲的应当就是她的三哥,萧英叡。这位贵女对容貌出众风度翩翩的萧英叡很有些好感,虽因家世之别不能成婚,但心里仍然十分仰慕他。今日听闻竟有人看不上萧三公子,转而选择了一介平民,偏偏这人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她心里愈发不快。
    她看萧瑶娘素来就有些蠢笨,今日原想着借萧瑶娘之口问一问那个有眼无珠的公主脾性如何,没想到萧瑶娘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啪”的一声,萧瑶娘猛地打开了她的手,竟是十分愤然:“殿下仙姿玉貌,自、自然出众!”
    刚开始还有几分卡顿,越说越流畅了,“她不仅生得好,待我和雰雰也无异色,甚至还不计较我身上湿了,亲手把我拉出来。她看中的人定然也和她一样出色!我、我不许你这样说她!”说到最后,她还气红了脸。
    贵女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伙伴怎么落了一遭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先前说永安公主说得起劲的不就是她吗?
    平阳伯夫人正要来寻女儿,带她回家。正巧听了个正着。扶着她的手的侍女盼儿小心地窥着她的脸色,却见平阳伯夫人罕见地沉默了。
    *
    百花宴后,就是会试了。
    虽然前线情况不明,鏖战难解,但终究没有发生在眼前。对于上京城的百姓来说,还是五年一次的会试更为重要。即便在隐约知晓鞑靼兵戈扰攘的高层勋贵们来说,也是如此。
    会试当日,天还没亮,就有无数挂着写了号的灯笼的马车从上京八街九陌中驶出,驶向科考的贡院。在那里,来自大夏各地的举子们将会参加这场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是一举成名天下知,还是名落孙山无人问,就看此一考。
    平阳伯府也不例外。
    虽然三少爷萧英叡前日里不知因何事惹了伯爷发怒,还被关了几天,但到会试的正日子,这位三少爷还是被允许出了院子,去向贡院。
    萧英叡立在正堂前,默然无声地朝父亲母亲行了一礼,就转身提着考篮离去了。
    平阳伯夫人看着儿子消瘦的背影,想起永安公主来,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喃喃道:“也不知道咱们做的决定,对叡儿是好还是坏……”
    平阳伯揽了妻子,沉声道:“是该磨磨叡儿的性子了!”
    家主一锤定音,平阳伯夫人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默默为她的孩子祈祷着这场能中,要不然就又要等上五年。要知道平阳伯府虽有个爵位,可也不能荫庇所有的儿子,轮到萧英叡出生时,倘若他自己不努力,便只能做个手上无权也无官的富贵闲人了。
    月明宫里,在公主的保母桑嬷嬷的带动下,也渲染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华滟看了觉着好笑:“姆妈,又不是我下场考试,你这般紧张作甚?”
    桑嬷嬷白了她一眼:“老奴这是为了求佛祖、观音菩萨保佑驸马爷考中!若不是因着三娘选了这么一个要科考的举子,老奴怎会去关心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华滟靠在美人榻上,闲闲翻了一页书去,口中随意道:“依我看,是不必求神拜佛的。”
    桑嬷嬷道:“倘若那人落第了呢?”
    自从华滟对太子妃坦白,太子华潇深思熟虑后也觉得小妹说得不错,只是这人选还需考验一番。正好这人即将参加科考,华潇便与华滟约定,要他妹子看中的准妹夫先考中再说,若是考不中,就不必再提了,还是由他选一家安份清白的公侯贵戚将华滟嫁过去。
    故桑嬷嬷由此一问。
    华滟抬抬眉毛,依旧不以为意。
    “我看过他的文章,必定会中的。”
    桑嬷嬷对宫人们感慨:“看看!看看!三娘还没嫁出去,一颗心就已经偏了!”
    华滟笑了一笑,没有解释。
    她不久前刚和齐曜见过面,也确实看过了他的文章,对他考中有信心。
    可教她有这种莫名的信心的,还是那对幽蓝眸子里蕴藏着的傲气。她信心在天下的人,不会为眼前一个小小的会试所击退。
    三日后,会试毕。
    同日,边境战报急传入宫!
    第45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25
    含光殿前一列黑漆落地大柱乌沉沉地静列在那里, 映着浓云翻滚的天色,连檐下随风而动的琉璃灯的光辉都黯淡了几分。殿内低垂幔帐被穿堂风吹得飘出窗外,猎猎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胜全呵着腰, 手提一盏气死风灯走在长廊下。腰带裙裾垂在脚边,同金光漫漫的铺地金砖摩擦着,发出窸窣的声响。
    地面反射着一团模糊的光,随着来人的脚步向前移动着。
    走到大殿门口,张胜全停了一停,转回身去对着身后那人恭敬笑道:“胤国公, 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