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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卢皎月闻言一愣。
    朱兴贤也意识到这话有点突然,连忙解释:“回夫人,这是将军的吩咐。若是陛下命人入宫,便由我等护送夫人和小郎君入军中。”
    卢皎月怔住。
    顾易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抗旨, 抗的还是这种旨意。若说陈帝诏人入宫还可以说是一个试探性的行为,顾易这做法相当于直接撕破了脸皮, 平乱未定,他自己就成了“乱子”了。
    见卢皎月没有动的意思,朱兴贤不由急声,“夫人,这事耽误不得,咱们先走!有什么话、属下路上再跟您解释。”
    卢皎月被这声音提醒得回神。
    她转念间想明白了情况,口中果断道:“你带青奴走,我留下。”
    朱兴贤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
    看一个“不”字刚刚出口,抬头对上一双镇定又冷静的眼睛。
    他不禁想起来,这位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她看得比他还要明白。
    看得这般清楚明白,却仍旧要留下……
    朱兴贤咬了咬牙,“属下知道夫人不愿意让将军身陷不义,但是您的安稳要紧。将军也是这么吩咐的。”
    卢皎月摇头,“我知道。但是事情还不到这种地步,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了,知改才是没有退路了。”
    朱兴贤:“但夫人留下,万一有什么……”
    那留下的人就不是‘没有退路’,而是‘没有生路’。
    他这么说着,语气已经渐渐急躁起来,但上首的人依旧平静又镇定。
    对视间,那平静神态好像一瓢凉水兜头浇了下来,把那些焦躁的情绪都给浇灭了个干净,朱兴贤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回神只觉得喉腔酸涩,剩下的话没法再说下去了。
    这些话并不必他跟对方解释,夫人心下清楚。
    他不由低道:“……夫人。”
    语气带着些恳求的阻止劝慰。
    卢皎月被对面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壮烈”的眼神看得毛毛的。
    实际上,情况还远没有恶劣到那个地步。陈帝是个很爱面子的皇帝。他忌惮又猜疑,却还想要维持住宽宏大度的明君表象,不会先撕破脸做出什么的。
    这么想着,卢皎月不由劝了一句,“放心,不一定会出事。”
    这安慰的话好像起了反效果,眼前高壮的汉子眼圈一红,好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卢皎月:“……”
    真的不到这程度。她让朱兴贤把青奴送走,也只是以防万一,不敢拿孩子冒险而已。
    想到这里,她又出了一下神。
    以顾易对陈帝的了解,他肯定也知道陈帝这种行为是试探居多,但还是做出了这种吩咐。
    她是以防万一,不敢让青奴冒险,而顾易是……不敢让她冒险。
    卢皎月只觉得心底像被什么触了一下,突然有点软。
    顾易其实和顾老将军很像,他们有相似的坚持和坚守。但是,当这么一个人,沉默无言却又无比决绝地将你置于自己所有的坚持之上,很难不让人心生动容。
    卢皎月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眼,但也只是片刻,就将那点柔软的笑意尽数敛下。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走。
    顾易和陈帝之间,丧信失义、背负骂名的,不能是也不该是顾易。
    他遇到的不公道已经太多,起码不能在这上面为天下所指。
    顾青奴被从先生那叫过来的时候很有些茫然。等再被急匆匆地塞给朱兴贤,说是要带着他去找他爹的时候,就算是以他这般年纪,也意识到不对。
    他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事情说起来实在太长了,而且背后的种种人心算计也不是这么快就能给一个孩子说透的。
    卢皎月只能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模糊地回答:“发生了一点事,你跟着朱叔叔走,他带你去找你爹。路上好好听话,见到你爹就没事了。”
    顾青奴却越发不安。
    那股惶恐茫然中,他本能地抓住了卢皎月的手,“阿娘呢?那阿娘为什么不去?”
    卢皎月看出来他的不安,不由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人。又放缓了声音,温声安抚,“青奴听话,娘在金陵还有事要办。你听话去找爹,等你们回来,就能见到娘了。”
    娘亲的怀抱很温暖,声音也很温柔。
    但是那温度在短暂的碰触后又消失了,连他抓过去的手都被拉开。
    顾青奴忍不住低喊:“娘!”
    顾青奴的神情非常抗拒,朱兴贤在旁边看得心都提起来,就怕小郎君下面接一句,‘我不走!’
    家主就交代了那么一点事,现在夫人不打算离开,要是小郎君也不走,他真是没法跟家主交代了。他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都做好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算是把人打晕也要强行带走”的准备了。
    至于说打晕夫人?朱兴贤还真没想过这种事。
    这年纪的孩子撒泼打滚都是常事,但是出乎朱兴贤意料的,小郎君连哭闹都没有,只是对着母亲再三确认,“阿娘会在金陵等着我吧?”“我听娘的话,等跟着爹回来,就怎能见到娘了吧?”“阿娘不许骗我!”
    差不多的话被他翻来覆去地重复着。
    卢皎月也没有不耐烦,她一遍遍答应着,最后被缠着拉完了勾,这次才把人彻底推给了朱兴贤。她自己则是对着对面的人半施一礼,“这一路上,青奴就劳阁下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