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斯反问：“你觉得呢？”
    方卓看向施密特，他的表情悻悻，显然不觉得是夸奖。
    传记作者沃尔特默默记录这一幕。
    “我觉得盖茨人还不错诶。”方卓笑道。
    乔布斯脸上有了些说不上的神色，问道：“为什么？”
    “因为微软和易科和解了。”方卓笑着提起之前的专利旧事。
    “那苹果和易科也和解了，你觉得我人怎么样？”乔布斯这么说了句。
    方卓沉吟道：“你人也还行。”
    “你觉得基带研究能出成果吗？”乔布斯不置可否，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苹果、易科、三星第二次的技术合作。
    “有些难，但可以试试。”方卓没什么犹豫地说道，“反正我们易科是要持续投入的。”
    乔布斯点了点头，认真里带着一丝狡黠：“是想把关键技术可控是吧，我和库克讨论过这一点，正是因为你们易科这方面更迫切的需求，我们才愿意加入进来，看看有没有额外的成果。”
    因为易科这样一个从中国走出来的品牌带着技术研发的迫切性，所以更有决心来做这事，而如果是三星主导，它的选择空间更大，遇到挫折未必能坚持下去。
    方卓听到这样的一个理由有些惊奇，转念笑道：“噢，这就是我喜欢的主观能动性。”
    乔布斯说了一连串话，缓了缓力气，这次只点了头，易科这家公司发展到如今便和方卓这个东方人一样有着一种不同的特质，主观能动性也好，极具进取心也罢，都是这次合作的一大因素。
    “你们啊，今天过来就是聊工作吗？”施密特插了句嘴。
    乔布斯侧头问道：“那应该聊什么？是需要我向你们提供一些人生哲理吗？”
    传记作者沃尔特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画面。
    然而，方卓和施密特都微微摇头，不需要另一个人来给自己谈什么人生哲理或者生活箴言。
    沃尔特有些失望。
    乔布斯却不意外，他虽然返回了家里，也确实关心苹果公司的状况，只是，刚才谈了iphone4s和基带合作，心里的一些想法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iphone系列后续都只能交给库克接手了。
    “你对产品技术有什么想法，倒是可以聊这个，如果库克做不出来，没准我们易科能做出来，再帮你狠狠的干苹果。”方卓开了个玩笑。
    乔布斯真被这话逗笑了。
    他喝了两口水，谈到不可能到来的未来，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又很快落到了实处：“我看到了nec实验室里罗南做的工作，本想着有机会和他聊聊。”
    “是看到他那个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almost）from scratch？”方卓笑着问道，这是今年自然语言处理nlp的简单深度学习框架。
    乔布斯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施密特疑问的声音。
    “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almost）from scratch？”
    方卓和乔布斯不约而同的用了惊讶的眼神看向施密特。
    传记作者沃尔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发出问号：“嗯？”
    “不是，施密特，我刚才还和乔布斯说你是搞人工智能等前沿项目的研究和投资，罗南的这篇论文……”方卓皱了皱眉头，“连我都看到了报告，你这……很难评。”
    在场三个人，只有施密特最为对口，也应该知道业界前沿的情况。
    施密特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是吗？我回去看看。”
    他瞧见沃尔特的若有所思，连忙说道：“这个不用记了。”
    沃尔特没有出声，已经大致明白情况。
    “你看吧，我就说盖茨这方面都比他强。”乔布斯摊了摊手，又有些意外地说道，“但你这方面关注的还挺多，也不差。”
    “这是易科关注的前沿之一，但投入上才刚刚开始，比不上谷歌和微软，苹果我倒是不清楚有没有这方面的投入。”方卓实话实说。
    他曾经在易科年会上提出过未来的前景方向，可是，落实下来需要投入和过程。
    不管谷歌还是微软都已经有所动作，包括施密特，他也在帮五角大楼在这方面做事，去年的深度学习项目就首次获得来自国防部门darpa计划的资助，参与方有纽约大学、斯坦福和nec。
    更早一些，06年的时候，多伦多大学教授杰弗里和他的学生在《科学》上发表过涉及多层人工神经网络模型的论文，引发了深度学习在研究和应用领域的一波热潮。
    所以，施密特现在所表现出对nec新研究nlp的陌生就让人有些意外。
    “投入不大。”乔布斯简短的给了真实信息。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领域。”方卓说着自己的感受。
    乔布斯露出一丝笑容，成果不成果暂且不说，但确实很有趣。
    他想了一会，说着自己的看法：“这方面大概需要时间和数据的积累，大参数、标记、nlp和神经网络算法，这些技术肯定能变革出新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库克会做这些吗？”方卓问道。
    乔布斯答道：“那你要问他了。”
    方卓在这个问题上也无法给出答案，他喝了口咖啡，评价道：“库克还是很有能力的。”
    “最起码不会把苹果搞得一团糟。”乔布斯说道。
    施密特扭头对沃尔特说道：“这句一定要记下来，这是乔布斯对库克的最高期望。”
    方卓大笑。
    施密特说道，“我是很好奇库克到底能把苹果公司带成什么样。”
    乔布斯不再对这件事进行遐想，虽然仍旧关心公司状况，但更多的未来只能留给未来。
    “方总在推特上搞了个全球过去十年最成功的十大ceo，我们今天就是来恭喜你成功入选的。”施密特调侃道，“我要问下你的获奖感言。”
    “那一定要给我发个奖杯。”乔布斯没看推特，不知道这件事，但接受了这样一个说法，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其他九位呢？”
    施密特指了指自己：“有一个我，有一个贝索斯。”
    乔布斯立即对方卓说道：“奖杯不要了。”
    施密特起身，佯装要走：“你这样乱说会被沃尔特写进去的，我要走了。”
    “我们会给每个入选者颁发奖杯，奖杯上再刻上每个人自己说的一句话。”方卓笑道，“乔布斯，你的那个就刻‘奖杯不要了’。”
    乔布斯竖起拇指。
    施密特重新坐下，把自己的拇指倒了下来。
    他说道：“乔布斯，这不公平，我们一起来探望你，你难道只对我有意见？谷歌是和苹果有竞争，但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不错，你更应该珍惜机会，好好的批评方总，毕竟，他出国一次不容易。”
    乔布斯听着这话，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也就直抒胸臆：“我一直觉得方总有个缺点。”
    施密特和沃尔特都是精神一振，方卓则是静听下文。
    “不够专注。”乔布斯说道，“如果你专注于易科公司，我相信现在的mars手机会更优秀的。”
    施密特连忙抬手，强调道：“沃尔特，这句一定要记。”
    “我也很想专注，如果诺基亚愿意从一开始就和易科进行专利授权，如果lg不在韩国对易科禁售，如果……”方卓耸耸肩，“有很多如果，大概算是一个驱动。”
    他思考两秒，也给了一个曾经聊过的评价：“不同立场和条件的感觉不同，就好像我一直觉得你把苹果做得太封闭了。”
    乔布斯没有生气，反而说道：“你们把安卓做得如此开放，推动了全球众多厂商的进步，确实是一个卓越的工作，有时候，我会想，我是可以把苹果做得更开放一些，那会是什么样？”
    方卓评价道：“大概会是另一种美妙。”
    沃尔特注意到这两位在这个时候相视一笑。
    “安卓是我在谷歌做得最自豪的一项工作，你们啊，你们两个人啊……”施密特稍微坐直，“我能听进去你们对我的评价。”
    沃尔特看到施密特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到我了，到我了”。
    “贝索斯对我说，坚持长期主义。”方卓自顾自地说道，“施密特在来的路上和我说，永远不要自我设限，你呢？”
    乔布斯不介意地问道：“你确定你们不是在谈墓志铭吗？”
    “应该不是。”方卓答道，“我会把自己列在第一位的，我也会想一句给自己。”
    乔布斯不得不加一句批评了：“主观能动性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施密特跟了一句：“我很赞同。”
    方卓耸耸肩，这难道不对吗？
    他端起咖啡杯，等待乔布斯此时此刻的一句话。
    乔布斯喝了一口水，边休息边思考。
    但他好像陷入了漫长的思考，许久都没有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只是，他妻子劳伦娜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安静。
    “史蒂夫，你该休息了，很久了。”她提醒丈夫，这是近日来用时最久的一次探望。
    方卓和施密特脸上都流露歉意。
    “我想到了。”乔布斯放下杯子，说出了自己的“获奖感言”：“不要再问史蒂夫会怎么做了。”
    方卓和施密特都哈哈大笑。
    他们起身告辞，结束这次也许是对苹果创始人最后的探望。
    劳伦娜代替丈夫送别客人，表示了感谢：“史蒂夫今天看起来很高兴。”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施密特使用的是iphone4s。”方卓笑道。
    劳伦娜挥手告别。
    “我以前倒没觉得乔布斯是这样幽默的人。”方卓坐进车里后感慨了一句。
    “他脾气很执拗。”施密特摇摇头，“现在是不需要那份执拗再面对工作了。”
    方卓回想了今天的探望，说道：“挺好，从头到尾没听到他叹一声气，我要把他的那句话补在推特上。”
    施密特“嗯”了一声，等到看到方总放下手机，认真地说道：“苹果要失去乔布斯了，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方卓侧头看了眼仍旧是谷歌董事长的施密特：“你真扫兴。”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施密特冷静的乃至有些冷漠，“库克能把苹果公司接管好吗？方总，你应该发挥让乔布斯都赞赏的主观能动性，我们要进攻苹果的市场。”
    “你可以在后视镜里看不到他家的时候再谈起这些。”方卓皱眉道。
    “更温情一些？”施密特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方卓还没说完，手机上收到了传记作者沃尔特的消息，他看着屏幕说道：“沃尔特约我有时间再谈谈对乔布斯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