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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杨简亦肯定道:“都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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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派来的那位工部员外郎李厚存,先前就得了杨简提点,再兼此人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所以来到娄县不久,就顺着那座私开的矿井,将线索查到了端王府上头。
    他以为端王那时不在,便可以放开手脚,却不料还是被迅速灭口。
    但他死前做了一桩很重要的事情,便是和端王亲随赵兴发取得了联系。
    那座矿井坍塌,害死了许多私募的百姓,这名单一时是凑不出的。即便是李厚存带着圣意前来,也不能贸然公布此事,造成混乱。
    他一边查这矿井的事,还一边要查这底下丧命的百姓身份。
    而赵兴发为端王联系此事,见有官员前来,自然要小心谨慎,探查消息。他通过当地熟识的人脉买通了李厚存几个侍卫,借机进去想听点消息,却意外看到了没有整理完成的名录。
    好巧不巧,他的叔父,就在其中。
    当初这井私开,他叔父就贪钱来了井下,若不是他意外发现,还要被家里瞒住。赵兴发一直劝叔父不必来此辛苦,因他知道此地不过是私井,辛苦不说,架设的防护也未必到位,前头那座枯竭坍塌的铁矿矿井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不愿他叔父涉险图钱。
    他叔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他就一直以为叔父不在此处,谁料再一次见到叔父,居然是在这张死亡人员的名单之上。
    赵兴发父母早逝,是被这叔父带大,听说叔父惨死,悲痛不已。可他在端王身边已久,自然知道当年那座铁矿矿井坍塌之后,是如何打发死者家里。二两银钱买一条命,若是多言,便杀之灭口。
    当年那些死者的家眷,不知有多少都受了无妄之灾。端王为保事情无虞,有些拿了钱离乡的,都追出去杀了,不过视人命为草芥罢了。
    赵兴发非常清楚,自己虽得了端王几分重用,但到底于他无关紧要,只怕比起厚待,端王更愿意直接杀了灭口,一了百了。
    所以,叔父死后,自己的下场,也就不过如此了。
    赵兴发跟着端王做这事,没少从里头捞油水,他不差这二两银子。但叔父的命已经赔给了端王,他不肯将自己的命也赔给端王。
    他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去夜访了李厚存。
    那套账做好之后是要交给端王私存的,赵兴发留了个心眼,自己又留了一套。待确认李厚存确实不与端王勾连之后,他便决定,将自己那一套账目交给李厚存。
    但李厚存在听说他的线索之后,找了一位在军中任职的旧识打听,想要打听杨家人在军中的消息。这一下却漏了馅,没多久就丧了命。
    赵兴发一听说,就知道,完了!
    端王回晋州,不免要见他,他胆战心惊地应付了过去,觉得端王的人迟早要查到自己头上,便决定带着那套账目逃走。
    走时他倒是试图求助端王身边那位据说是皇帝近卫的宋都统,不过到底也没能说得上话,不能指望。
    他一路东躲西藏,没多久就遇上了追杀,那时候便知道自己小命危矣。
    但好在,宋既明还真意识到了问题,叫人去查赵兴发的身份。
    这一查,就和杨简撞到了一起。
    好巧不巧,杨简那边查到的线索,是要想办法拿王府内的密信。
    他们两个也不多废话,迅速交换了信息,由宋既明设法跟在端王身边,调查密信的情况,而杨简在暗处,则去追查赵兴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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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简捏着茶杯,同宋既明道:“赵兴发那边,我已然处理好了。宋都统,你这堆了一院子人也没能成事,又怎么算呢?”
    宋既明面对杨简的兴师问罪,倒是半点也不怯他,只道:“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杨简哂道:“好在哪儿?洗耳恭听。”
    宋既明道:“密信就在那屋里头,总不至于长腿跑了。咱们三边的人都守在外头,谁也不至于进去。如此,等着陛下的示意,再做决定才好。”
    杨简故作恍然之态,道:“原来如此,宋都统是信不过我。”
    宋既明点头道:“如阁下所言,阁下与端王细究起来,可以攀亲。若是赵兴发在阁下手中,而密信也让我交了出去,来日出了纰漏,我如何回去向陛下交代?”
    杨简道:“恕我直言,宋都统,那信的确是在书房的屋子里,也是在他王府的地盘里。你我到底是外人,他们若想要动手脚,咱们两边这么多双眼睛加起来,也未必能防得住他们。”
    杨简问道:“既然迟早也是要翻脸的,那日宋都统分明已经进了书房,怎么不直接把东西带出来呢?既不信我,直接交回上京,也是一样的。”
    他盯着宋既明,问道:“宋都统,你是在顾忌什么呢?”
    他目光实在灼灼,宋既明也不避不退地对上他,直接问道:“周姑娘如何了?”
    杨简就知道是如此。
    他眼底微冷,道:“都好。”
    宋既明口吻带着讽意,道:“清河郡主不在府内,你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却说都好?”
    杨简道:“这边的事办好了,她那边自然一切都好。”
    宋既明道:“王府里的密信被押着,赵兴发在外面跑了,娄县的矿井一查就明白,这位却完全不急。阁下如何知道,清河郡主那边,就一定没有预备后手呢?”
    他有些不屑道:“还是阁下认定自己是为陛下分忧除害,所以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凡事都不计后果、斩而后奏吗?阁下是认定自己不管如何放肆,陛下都不会追究罪责吗?”
    宋既明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今上在位,多的是想做却不能去做的事情,没有理由没有名目却看不过眼的事太多了,放在那里终究扎眼。
    龙爪司不比其他官职,靠的就是这一套合心谄媚之术。他们背着一身臭名,去替今上做了这些事情,搏今上一个心满意足,再凭此给自己换点权柄荣华。
    但这样的事,是做不长久的。
    大昭立国绵延至今近三百年,龙爪司自设立以来,从不曾有哪一位指挥使,顺顺利利地在任超过十年的。
    如杨简这般,已算长久。
    宋既明当初没有背景,凭一身孤勇和不畏死的愤懑被人选中,送到今上眼前做刀。他心里不是不知道这个位子有多令人不齿,自己也并不认可,但为了自己那一点仇恨和不甘,他不得不如此。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慢慢和关系盘根错节的世家周旋,去走那条坎坷的纯臣之道。
    宋既明去了翊卫时,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他也的确不解,那个原本意在翊卫的世家子杨简,那样年轻,怎么就心甘情愿去做了鹰犬走狗。
    他听说过杨简在外的声名,心中除了愈发庆幸自己没去龙爪司以外,不是没有不解和不甘的。
    他时常想起救过自己一命的谢惜。
    他在想,杨家踩着谢家上位,而此人做起这些事如此如鱼得水,如何堪配谢十一?
    而如今谢惜回来了。
    一身脏污的杨简,怎么还敢伸手去留她?
    圣上提拔寒门,杨简见多了宋既明这样自卑又自傲的心狠之人。
    所以他那点不忿,在他眼中根本毫无遮掩。
    杨简轻轻勾了勾唇,道:“是,宋都统如何会懂?因为我姓杨,所以哪怕是一条不听话的疯狗,也轻易杀不得。只要我的牙够尖,爪够利,这点放肆,陛下是会容忍我的。”
    他起身,轻轻掸了掸衣摆,道:“宋都统不必忧心什么原之琼了。如无意外,陛下的回信很快就到,你我也不必这般相看两厌地守在同一处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宋既明看着他背影,起身将茶尽数倒在了盆栽里。
    第88章
    所有人都等着上京的消息,可第二日一早传来的,却是一个不妙的情况。
    娄县那边矿井坍塌导致多位百姓丧命的消息,突然爆了出来。
    百姓们得知自己家人死去多日却尸骨无存的消息,一时民怨沸腾,连带着多年前铁矿开井坍塌致人丧命的消息,也一并被人重新提起。
    虽有官府声明,却毫无作用,娄县县衙里几个经手此事的小吏全都没有放过,一来二去,居然真将端王的名字翻了出来。
    于是只短短一日,到了晚间,王府的大门前,居然有胆大的百姓,来扔了鸡蛋烂菜,泼了牲血。
    端王门都不出,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勃然大怒,让人出去将这几个胆大泼天居然敢如此藐视亲王的百姓找出来杖责。
    这话是传给人了,但至于是谁做了这些事,却一个也没找到。
    兵贵神速,龙爪司每每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打人一个猝不及防,全是因为他们有一条飞快的传信路线。
    这次也一样,又熬了一日,上京的回信便到了晋州。
    今上同意了杨简的搜查,并要求宋既明在旁监督,同时专门另写了一封信,安抚了端王的情绪,无非就是那套话术:你是我最依赖信任的弟弟,我是绝对没有怀疑你的,但这个事闹得很大,不查清楚给一个明确的交代是不行的,希望你体谅体谅哥哥我,配合一下,这事之后我会补偿你的。
    外面的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今上又给了旨意,端王再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杨简与宋既明搜查。
    二人俱是一副客气模样,还不忘同端王致歉,仿佛自己只是领命行事,好像外面闹成那样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但是书房打开,却没找到他们想见的东西。
    外面的桌案书架上,仔细搜了一遍,自然是什么可疑的东西都发现不了的。
    那处密室倒是还在,也毫无问题地顺利打开了,但里面只放了些珍稀书画之类。
    端王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他们沉下来的脸色,笑道:“本王这几幅书画,都是四处淘来的名家遗世之作,爱若至宝,平时不愿挂在外面,所以只收在这里头,只偶尔拿出来看看。二位,没什么问题罢?”
    果然都被杨简猜中。
    这王府内必有暗道,端王若想设法转移这些密信,自然有他的途径。他们围了这几日却没能进去,时间足够他命人将那些东西转移走。
    若是秘密销毁,也有可能。
    但事已至此,自然不可放弃任何希望。杨简转身出来,对端王道:“此地没问题了。”
    端王笑道:“行,既然没问题了,本王也算洗清污名了。二位出去之后,务必发好公文告示,莫要再让那些百姓来王府前闹事。自然,如今发生的事,本王也会一五一十地写好折子,发回上京的。”
    杨简皮笑肉不笑,回道:“王爷,不急。我与宋都统来都来了,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才能离开,否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谁也说不清楚。这偌大的王府,还有的查呢。”
    端王脸色一变,道:“你当端王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四处搜查。”
    杨简直接扭头示意茂武,让他带人出去,而后对端王亮出长剑,道:“王爷,今日横竖我已经是得罪了您,那也无所谓再过分一点。您是留在此处,还是回住处等着?在我查完之前,府上一干人等,最好是不要再有动作了。”
    他说到做到。
    王府仆役不少,此刻都被控制在一处。出了端王的书房,立刻就来到他的住处。
    有端王身边的忠仆,见杨简如此放肆,便大胆出来阻拦,坚决不肯让路。杨简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拔剑抹了那人脖子。
    端王看时一惊,怒喝道:“杨简!”
    杨简一脚踢开尸体,长剑锋利,鲜血如油滑落,分寸未染,又是干干净净一柄好剑。
    他收剑入鞘,冷着一张脸面对被震慑住的众人,道:“我今日不想杀人的,我希望这是唯一一个。王爷,还请稍等,我的人动作很快。”
    眼见着他的部下立刻便闯进他的房间,还有几人又要往王妃住处去。端王皱眉,急急拦住杨简,以王妃染病、未着外衣为由阻拦,却不料杨简早做了准备,找了两个女部下,进去连王妃的被褥床底都挨个搜查了一遍。
    端王气得骂声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