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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目光,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陆衍慢慢清醒过来,霎时间失落带来的压抑感又一次扼住了他,他神色不受控的阴郁下来。
    ”……还有什么事?”陆衍声音嘶哑沉缓,仿佛说话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陆先生,其实……”一个医生正要开口,莱尔做了个手势:“你们先出去,我来跟他说。”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陆衍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莱尔坐在床边,微低着头,有点不敢跟他对视。他把一块平板放到陆衍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陆衍慢慢抬起眼皮。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时间是昨晚。特护病房内外静谧异常,坐在病房会客厅的保镖也一手支着脸颊打盹。就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画面发生了变化。
    陆衍一扫之前漠不关心的神情,下意识坐直了。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他一声不吭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赤足往床边走。他速度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艰难,可神情却异常急迫,像是面对什么期待已久,却又不敢靠近的东西一样。
    陆衍眉头微皱,画面上的的确确是他本人,可发生的这些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监控上的陆衍拉开窗帘,对面大楼的灯光映照过来,落在他眼底。
    监控外的陆衍神情剧变,心里蓦然升腾出一股寒意。太不对劲了,隔着屏幕他都感觉这种光刺激晃眼,可监控里的自己居然眨也不眨注视了许久,只看状态他是清醒的,可那副神情,却分明是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人。
    “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莱尔小声问。
    陆衍心头剧震,他忽然反应过来——监控里的人,重复了自己梦里的期待和恳求,他执着拥抱的爱人是虚幻的,但笑容是真实的,眼泪也是真实的。
    这分明就是梦中的自己。他让朝思暮想的梦境混进了现实里!
    陆衍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理不明白这里面的头绪,他鬼使神差地想起当初质问韩棠的场面——当时韩棠的欲言又止的反应,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冒出来。
    “你的保镖最先发现不对劲,就跑去找医生。但医生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没敢乱动,直到你自己晕倒了,他们才把赶紧把你送去做检查。”
    “医生怎么说?”
    “说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睡眠也不足,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莱尔大概是想安慰他,少有的委婉起来。
    陆衍直勾勾盯着他,某种爆裂的情绪几乎要抑制不住从瞳孔中冲出来:“你直接说。”
    两人对视片刻,莱尔道:“sexsomnia。”
    “一种睡眠障碍,不多见,全世界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例。触发条件因人而异,酗酒、抑郁、滥用药品,都有可能导致这种异常,整个过程中病人自己没有意识,哪怕折腾一整晚,第二天脑子里也没有这段记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办法,只能靠药物安抚。我请你的管家在家里找了找。”莱尔顿了一下,摸出一个小药瓶推到他面前:“从你弟弟书房抽屉里找到的,几个医生确认过了,是针对sexsomnia的安抚剂。”
    陆衍双眼不知何时布满血丝,他拿起药瓶时手指都在颤抖。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隆”一声,惊雷炸响。几个月前的宿醉的夜晚,那持续了一整夜的暴雨,时隔多日,又重新在眼前浮现。
    那场近乎强*暴的占有,无所顾忌到近乎凌虐的侵犯,所有他事后不以为意的伤害,都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的宝贝身上。
    所以韩棠才会在第二天露出那种明显哭过了的委屈表情,会在自己下意识把他推开时那么受伤。那之后的每一次,那些艳丽的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他们中间并没有第三个人,韩棠爱着的,偏袒给予的,只有他一个。他最在意的,横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刺,在此刻被拔出,可转眼又以更深更重的力度刺进血肉里。
    这些事韩棠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们明明已经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就因为他吝啬于吐露哪怕一点点心意,使得韩棠一次次失望难过,所以他宁愿让自己误会,也不肯说出真相。
    陆衍不自觉按住胸口,原本以为不会有比看着韩棠坠海更痛苦的事情,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个开始。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莱尔看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但想了想还是一并交代了:“那天游轮上那个人的话应该是故意刺激你的,你弟弟没打算寻死,我当时被困在上面,他赶过来是为了抢救我身上的数据包,后来我听见上面发生了枪声,爆·炸可能跟也这场乱战有关,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你弟弟会跟我一起乘救生艇离开。”莱尔看他没什么反应,有点慌了,拿出手机把实验报告一页页翻给他看:“你看这个,我们在录入韩棠行为模式后,做过很多次模拟实验,结果都一样,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会让他忽然选择离开你,新搭建的模型我们试着加入了一些更大胆的假设,但目……目前……”
    莱尔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陆衍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里,他身体蜷缩着,像是想将从未示人的脆弱藏紧,但还是止不住压抑在胸口的哽咽。记忆深处许多不肯细想的画面烙铁一般,一寸寸烧灼他的身体,撕扯他的肝肠,疼到了极处,连灵魂都在煎熬中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