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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怎么出去一趟就没了?难道是丢了?
    不大可能呀,福娘清楚自家五姐的性子,平日里爱惜物件,就是破了还得想办法找个用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丢了也不出声寻找。
    福娘心里猜出了缘故,关上箱柜,吹灯熄火爬上床去。但见清柔月光之下,玉娘早已沉沉睡去,唯独嘴角还含着一抹笑来。
    第20章 勾搭
    县城里面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大事了,消息越传越广,十亭人倒有八亭人都得知了此事,就连楚楚待的酒楼里说书先生还特意新编了一段故事,好蹭热度。
    名字就叫赶庙会拐子生奸计,积阴德玉皇暗除倪。
    听说生意还不错,这几日常有人点,其他酒楼都冒出跟风的学着说起这段,内容都差不多,讲那拐子其实是妖邪转世,发誓要拐卖一百零一个女童,好拆散一百零一个家庭。
    这一日来到清平县拐最后一个,偏偏那孩子家里素来敬神信道,玉皇便派天兵天将前来解救,其中还掺杂了好几回的神仙斗法,最终玉皇手持金印打倒了妖魔。
    且不说这里拿来的什么斗法,就论最后结局,玉娘强烈怀疑是不是玉皇庙的老道塞了钱,要不然怎么力压县城大小神仙庙,硬是让说书的捧着玉皇大帝。
    楚楚的岁数比玉娘大,心性倒比玉娘小,有些沉不住气。
    为着玉娘个子高,昙花之前让她和福娘坐在后面,楚楚就时不时的扭头过来看她,显然有事要说,来来回回几十次,叫人看着都觉得脖子怪累的,玉娘也不去理她。
    休息时她便实在憋不住了,干脆拉着玉娘神神秘秘道:“你是什么时候和我们酒楼的伙计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福娘瞪了楚楚一眼,“玉娘每日只在家里待着,什么时候出去勾搭别人了?你把话说清楚。”
    楚楚拍了一下自己嘴巴,连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说错了。”
    她讨好地冲福娘笑笑,解释起来:“我是说认识,什么时候认识我们酒楼武掌柜的侄子。”
    “这话奇了,我从未见过这个什么武掌柜家的侄子呀。”玉娘惊讶道,哪冒出来的一个人?
    “啊?你不认识他么?”看见玉娘这样疑惑,楚楚原本的设想也立不住脚了,她睁大了眼睛道:“那怎么这人昨儿还在酒楼和我打听你呢?说三月三拜神的时候,没瞧见李家五姑娘过去,还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呢。”
    “我就奇怪,拜神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他在后殿门口那里等了许久,腿都快站麻了,却只见我和个不认识的姑娘进了殿里又出来。他担心你是不是病了,说本来见面时再问问,送的茶饼子吃着还合胃口吗?要不要再送一些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和你有交情。”
    楚楚转述了一通,自己也纳闷,听那伙计讲得言之凿凿,她还以为两人真有情意呢。
    一说起茶饼,玉娘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呀。
    自己只当他是个送食盒的伙计,原来还是武掌柜的侄子。
    “怎么,他真送你茶饼了?”福娘皱着眉,玉娘也太糊涂了,这事儿要是被妈妈知道,岂有不骂她的。
    “嗐,”玉娘招招手就叫来了金盏,“我前些日子给你的茶饼你吃了么?”
    “吃了呀。”金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她拿这玩意儿当零嘴吃的。
    “那你觉着味道怎么样。”
    金盏撇撇嘴,嫌弃道:“又不甜又不咸,凉兮兮的吃着没味儿。”亏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三四个。
    “成,那你去把我屋子桌上的蜜饯盘子拿来,我分你一些,那个是我庙会上买的,他家摊子上的招牌呢,甜甜的不腻口。”玉娘笑道。
    金盏答应着就高兴地往外跑,剩下屋里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都笑起来,玉娘和楚楚道:“你就把刚才金盏这话告诉他得了。”
    好家伙,这伙计和自己不过才见了一两次面,怎么就蹲点了,怪吓人的。
    知道玉娘对此人没有任何在意,福娘才放下了心,银花也别别扭扭过来警告玉娘和楚楚道:“你们两个要留心,我妈妈说了,这样的人最奸,看准了没出阁的姑娘好骗,他们随随便便说句话、送个东西就能把你们勾走,说什么两情相悦,呸,实际上连正经头面都买不起,穷鬼一个!”
    “真信了他们的话,末了还得你们去养他呢,等吃喝够了,他自己一拍手就走,剩下你辛辛苦苦几年,积蓄也无,名声也坏,他自己又去找别人去了,哪管你死活。你们别嫌我话说的难听,咱们这行,千万不能和穷鬼做生意。”
    这怎么会,这是至理名言呢!
    玉娘深觉有理,不由点头赞同。她也不是什么嫌贫爱富,只是如今自己这情况,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少同情别人吧。
    她们俩接受良好,楚楚却有些不认同观点,反驳道:“我看他也不像你说的这样坏,他是武掌柜的侄子,武掌柜膝下又没有儿女,岂不是拿他当亲儿子待的。等武掌柜老了,酒楼自然是要交给他的,桃花源酒楼那么好的生意,一年少说也有几百两,做了掌柜娘子,还怕老了衣食无忧吗?”
    “呵——”银花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楚楚的回话看不上,“你也说了那是以后,现在他还不是桃花源的掌柜呢,他敢在他大伯面前说自己要娶花娘?眼瞅着好日子快到了,你脑子可别发昏,自己搭讪男人不算,把玉娘也给扯进去。”
    “什么好事?咱们的时间定了?”玉娘敏锐察觉到了关键词,打断问道。
    “嗯,”银花点着头,“我今日出门时我妈妈就叫我早些回去,她叫了崔歪嘴过来给我量身子裁新衣服,说是五月初三庆端午,又赶上乔老爷他娘六十大寿,特地摆宴庆祝,早两个月就开始预备这出大喜事了,提前叫了我们家到时候过去唱寿,这正是咱们初唱的好时机。”
    乔老爷是清平县马百户的儿女亲家,家中也颇有钱财,交友广阔,出手大方,算得上是县里豪强。
    他宴席上往来宾客一定很多,再加上乔老爷儿子又是县令老爷身边的书吏,恐怕县衙老爷们也要去喝一杯酒的,这样的大场面。玉娘她们几个若是唱得好,几乎可以一唱成名。
    “五月初三,那时间离得可就不远了。”玉娘喃喃道,只剩下了五十多天,眼见着的倒计时,饶是她有所准备,心里也还是有些忐忑。
    作者有话说:-----
    等到昙花过来时,小七便按捺不住开口询问道:“姑姑,我们是五月初三日去外头唱么?”
    昙花有些意外,“你倒是消息灵通,我们昨天才和几位妈妈商量好的,这么快就被你们知道?”
    “怎么这么赶呀?”小七有些发虚,她原本还想着能学个一二年呢,谁知道,才三个月就狗撵兔子的要上场了。
    “这还算赶?”昙花看着屋里这几个,这个十五岁,这个十四岁,最小的也有十三岁,再不往外头去唱,都成老姑娘了,哪还能出头。
    第21章 换母
    “实话告诉你们吧,在长安就是九岁出门唱曲儿的都有,谓之曰童妓,又叫初莺。内里也出过好几个人物呢。十年前就有个叫外号小百灵的,十一岁出得阁,一直红火到如今,生意都不曾断过的。靠的是什么?”
    “头五年不过是恩客,后五年就全仰仗着熟人了,听她曲子的人都听习惯了,哪怕她现在年老也还是叫她,挣下了好一份家业,连她妈妈都得看她脸色。”
    昙花看着面前花骨朵似的几个小姑娘叹了口气,“姑姑我是真心实意和你们说这话,出名要趁早啊!咱们花娘的花期就这几年,不趁着早出阁多挣些银子,不然等老了去要饭么。”
    玉娘听她说得真情实感,倒像是亲眼见过一样,散场了就乖觉地捧着新买来的柑橘送到昙花卧室,一边帮忙剥皮一边小心道:“等教完我们,姑姑就要回去吗?”
    “自然是要回去的,我撂开那边的事跑来县城,已经是有风险了,若是再呆下去,只怕都中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昙花见玉娘被自己的话吓到,嗤笑了一声,“你当长安都中是哪儿,那是京城,天下首善之地。在里边混得花娘多而且多,其中才华出众者、清唱双绝者、姿色/美/艳者数不胜数,若是长时间不出来,早被后边的人给赶下去了。”
    “长安人的喜新厌旧可是出了名的,管你之前如何,不出来就全都抛在脑后头去。要不是莺莺姐和我多年的交情,她又头回开口求我,我是断不会来的。”
    见昙花提起了李妈妈,玉娘趁势便询问道:“姑姑来时,我记得您提过,和我们妈妈是金兰姐妹,这么说李妈妈之前也是在长安都中讨生活?”
    “那是自然。你们妈妈年轻的时候,不是我夸,就是整个清平县里都找不出能比得上她姿色一半的姑娘来,眉蹙春山,眼含秋水,粉面桃花,春柳迎风,这还只是其中一样,更有那一口好嗓子,唱时犹如黄莺啼转,不然何至于取名叫做莺莺。”
    “只可惜,”昙花长叹一声,“后来先皇驾崩,当今皇上纯孝,下令都城人皆守孝一年,不许宴席歌舞,你妈妈趁势就赎了身。我们都当她是回乡养老去了,不想却躲在这么个偏僻地方,吃的这么胖,要不是那声音,我都认不出来她了。”
    原来是这样,李妈妈的肉是后来才长的呀。
    玉娘细心的把这事记在自己脑海笔记本上,继续追问道:“那福娘呢,我瞧姑姑来时看见福娘倒不意外。”
    “瞧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和你实说吧,这孩子是在长安生的,我们姐妹都还亲自抱过她呢,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这孩子的生父莺莺姐就是和我们也没有说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软骨头没担当,包下的花娘给他生了孩子竟然不敢认。”
    见昙花对此也无从知晓,玉娘只好遗憾作罢。
    福娘的生父是谁,李妈妈一直默不做声,纵使她如此溺爱福娘,可福娘要是无意间问起个一点半点,李妈妈便勃然大怒,训斥起福娘只管她那生了不养的老子,半点也不心疼养她许久的亲娘。
    福娘哪里还敢多问,也因为此,就连跟李妈妈时间最久的大姐娇娘,对于这事都是闭口不谈,讳莫如深。
    玉娘和福娘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原本想着趁昙花姑姑才来院中不知道内情,诈他一诈,却不想李妈妈口风如此之严,就连当年旧友也从不提。
    她是在隐瞒什么呢?
    不过就是个公子哥抛妻弃子的事,在花娘行当里也寻常,按着李妈妈平日的性格,她该闹得天翻地覆,毁了那公子哥的名声才对,亦或是借此狠敲一笔竹杠,好回乡养老的。怎么竟然默认了没有这人,跑到异地从头开始打拼,连长安也不敢回。
    玉娘还在思索这事,昙花见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干脆将她手上那剥了一半的橘子拿去,自己笑眯眯的剥了递于她道:“说起来我倒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做了莺莺的闺女。”
    这一幕好眼熟啊,似曾相识。
    玉娘屈指算道,“我是九岁的时候被妈妈买来的,说起来也已五年了。”
    “这也不长,这几个月我冷眼看着,你倒是个实心眼的厚道孩子,要不我和莺莺姐说了,让你改认我做娘吧,我带你回长安去。”昙花突然提了一个旁人几乎无法拒绝的提议来。
    她又道:“你在李家只是五姑娘,还有个亲生女儿在那比着。可你要是跟了我,我只你一个闺女,自然对你尽心竭力。你也知道长安有多热闹,富商公子又有多少,等跟着我回去,我必替你挑个好的,风风光光嫁过去,到时你再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岂不妥当。”
    昙花的这个主意,如果换成除了玉娘福娘外的其他三人,玉娘相信她们肯定会动心。
    清平县和长安一比,简直就是地与天的差距。
    要是能去长安,哪里会有人选择留在这么个小地方,就是上辈子那么一换算,首都和乡下,估计大部分人也很难不去选前一项。
    只是玉娘,偏偏就是那少数群体、极个别人。
    五年相处下来,她已经熟悉了李妈妈的性子,经过前段时间四姐跳槽的事,又多多少少获得了几分李妈妈的信任,这是人和。
    李妈妈在清平县扎根多年,又有官道上的支持,私下结交的朋友也比玉娘想象的要多,这是地利。
    再加上五月初三自己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在乔老夫人寿宴上开唱了,这时候跑到别处去,还想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可难,这是天时。
    这样一比,长安的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只凭一个昙花,空口白话的叫玉娘怎么敢选她。
    更何况玉娘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想赎身,攒笔银钱自在养老,长安挣钱固然是比清平县里多,可付出自然也多,总不至于到了都中还和县城一样打扮吧。
    瞧昙花过来时披的那件灰鼠皮斗篷,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好皮毛衣裳,少说也要百两吧。这样比着价格换换,哪一样不需要大本钱,花的多,将来赔的也就越多,都是从她自己身上出的羊毛。
    昙花虽然答允了到时候给她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可哪个算好,要么像大姐一样纳为富人妾,要么像二姐一样嫁作商人妇,都是往火坑里跳的路,还分哪条更烫么。
    玉娘苦笑道:“姑姑就别逗我了,妈妈把我们几个养这么大,先是四姐走了,现在我要是贪图富贵改换别家,岂不是往妈妈心上又戳把刀子吗,可不就成了畜生了。”
    “我是必不会走的,只能辜负姑姑美意了!”
    昙花望着面前斩钉截铁下决心的玉娘有些感叹,“怪不得莺莺姐这样信你呢,你们母女两倒是感情深厚。”
    她随即夺回了橘子教训道:“既然如此,你还待着这里做什么,让我看着怪烦人的,有时间说话就没时间去学习?明儿要是还学不会那首《宜春令》,你可仔细。”
    哈?
    玉娘眨眨眼,望着吃上了橘子的昙花发愣,翻脸这么快的吗?
    难道这也是做长安花娘要学的功课?
    第22章 实话
    见昙花已经开始驱赶起自己,玉娘只得出来,又看手上满是剥橘子皮时残留的汁水,左右看看又瞧不着金盏的人影,干脆自己穿过正屋径直去了后院,准备现从井里打一桶水来,好洗个手的。
    李家的后院原本是普通民居,最后面是一排的后罩房,李妈妈嫌弃那一片地方住人太拥挤,干脆就把后罩房给拆了,移栽了树木花卉,边上正好又有一口小小水井,倒也成了处悠闲所在。
    夏日里支起四方帷帐,抬来桌椅赏月,边上弹琴吟唱好不惬意,还挺讨客人们的喜欢。
    玉娘在院角那里去拿木桶,不想正好和躲在树边的福娘碰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