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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年羹尧摇头:“父亲在家待了好几年,一直看着二妹长大,他肯定想试着和雍亲王府亲近亲近,但是徒劳无功,何必多生事端?”
    爱新觉罗氏沉默片刻:“您说得对极了,侧福晋和侧福晋不一样,诚亲王和恒亲王的侧福晋都有子傍身,二妹进府且有得熬,就是怕连陪嫁的侍女都带不进去。”
    年羹尧淡淡道:“我不可能为了让她带侍女进去,就去效忠雍亲王,我是去做封疆大吏的,我真那么干了,皇上能容我吗?父亲早就退下来了,大哥不务正业,这会儿就当了个知府,要是我也爬不上去,年家就要没落了,到时候她日子能好过?”
    爱新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可是做正妻和做侧室真的不一样啊,给二妹准备的嫁妆大部分都用不上了,要是连个贴身丫鬟都不能带进去,那就是任人家搓圆捏扁了。”
    年羹尧嘴唇动了动:“那只能怪她命不好,正好赶上了,也只能怪我们家是汉人,要不然就凭我的官职,她没准儿能嫁给雍亲王世子当世子妃!雍亲王的大阿哥今年不都十一了吗?”
    爱新觉罗氏彻底沉默了,皇家是用联姻拉拢汉官不错,但是只能是嫁宗室女,绝不可能娶回去一个有汉族血统的嫡福晋,宫里的十五阿哥今年也十六了,可惜皇上只封了十四阿哥为贝子,根本没有再封后面的十五、十六、十七阿哥的意思,或许皇上有别的考量,但是也绝对和这几个皇子生母是汉人有关。
    四妃虽然是出身包衣,但是祖上全都是满人,只是被编入了包衣旗而已,仔细思量一圈就能明白,皇上有多重视血统。平郡王娶曹寅的女儿那般不情不愿,也有些因为曹寅是汉人,爱新觉罗氏也琢磨过,皇上是不是因为纳尔苏与太子在婚宴上争斗,才特意给了他那么一桩婚事。
    爱新觉罗氏有些怜悯小姑子,就像她和年羹尧说的那样,规矩是规矩,侧福晋是要尊贵些不错,但是人情更是现实,雍亲王妃要是拦着不让小姑子的进府仪式风光,谁会苛责人家呢?
    皇上可是把这个当成恩赐告诉年羹尧的,他会高兴年家挑刺吗?皇上可能不重视雍亲王妃,但也一定不会重视小姑子,在皇上那儿找尊贵根本找不到,在雍亲王那儿找?雍亲王不因为他们年家亲近八贝勒迁怒小姑子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雍亲王府从来没传出过什么笑话,从这儿就能看出来雍亲王妃盯下人盯得紧。这么一个精于庶务的人,根本不会允许小姑子带侍女进府,爱新觉罗氏可以肯定这点,但既然年羹尧表态了,他又是年家最出息的人,那她这嫂子也只好劝小姑子认命,也不用再教她如何掌家,她大约没机会用到那些本事。
    敦郡王府乔迁宴,胤禛和泰芬珠到得还算早,九格格拉着泰芬珠走到院落里,挽着她胳膊,悄声问道:“您没有不高兴吧?”
    泰芬珠弯唇:“各家府上都要进人,我当然也得坦然接受啊。”
    九格格抿抿唇:“可是那都是格格,您这是要迎个侧福晋。”
    泰芬珠无奈道:“三嫂和五弟妹府上都有侧福晋。”
    九格格皱眉:“可是她们那侧福晋入府都是格格,没什么仪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侧福晋有儿子,年氏后年才进府,那会儿虎宝都十三了,这么算下来也还成。”
    泰芬珠笑了笑:“因为这个,你还好几天没来找我,怕我发脾气啊?”
    九格格叹道:“我不是怕您发脾气,我是不想看见您难过,其实我不光心疼您,就连三嫂,我也挺唏嘘的。汗阿玛一口气给了三哥两个满军旗格格,虽然一个奇德里氏,一个是旁支的完颜氏,但也够堵心的。”
    泰芬珠扯了扯唇,没办法。
    九格格咬唇,她总感觉汗阿玛盼着兄弟们后院起火,她真的觉得这不是错觉,汗阿玛就是想让他们被内宅绊住脚。
    看了看那边的嫂子和弟妹们,九格格又叹了口气。
    第119章
    敦郡王府贵客盈门,宴会很热闹,九格格却是唏嘘:“也不知道十三弟的乔迁宴该怎么办?”
    胤禛扭头看她:“这种事情不要老挂在嘴边,你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九格格眨眨眼:“我是进了院子才说的。”
    胤禛轻哼道:“就怕你哪天不留神,当着别人的面自然而然就说漏嘴了。”
    九格格闭嘴不和他争辩,以后她等回了屋子再说。
    胤禛打量了下九格格,回过头到底没说什么。
    九格格看向泰芬珠,泰芬珠笑了笑,胤禛认为九格格还是再找个额附比较好,只是九格格已经和太后说过了,康熙抹了舜安颜的和硕额附身份,却也没有了下文。
    泰芬珠和胤禛打算换身衣裳,九格格也到厢房去了,那里放着她很多衣服。
    等到九格格进了正屋,胤禛无奈地问道:“你打定主意一个人过了?”
    九格格抬了抬下巴:“我这几年都是守着公主府过,我想干嘛就干嘛,当然不乐意再找个婆家。”
    胤禛沉吟道:“我可以给你挑些合适的人选,你自己找汗阿玛聊一聊。”
    九格格摇头:“我不要,我确实不想让我的公主府多一个可以闲逛的男人。”
    胤禛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点头:“好吧,我不会再提,可如果汗阿玛哪天想起来给你挑个额附,你也得有心理准备。”
    九格格干脆道:“我明白,只是我的确自在惯了,不想找个额附让我自己变得拘束。”
    胤禛轻叹:“你的事情当然你说了算。”
    九格格扬起笑容:“四哥,您还没说呢,我十三弟打算怎么办?”
    胤禛淡淡道:“他没有办乔迁宴的计划。”
    泰芬珠抿唇:“那庆祝他乔迁新居的贺礼直接送过去吗?”
    胤禛斟酌了下,还是问道:“你觉得呢?”
    泰芬珠叹了口气:“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十三弟在银子上应当不宽裕。”
    胤禛沉吟道:“送吧,无论如何,开府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只是少送些摆件儿,换成实用的衣料。”
    泰芬珠点头:“好,那我找个时间去趟十三弟府上,把这些贺礼送过去。”
    胤禛有些不是滋味儿:“嗯,你亲自去吧,省得底下人到那儿显出傲慢来。”
    九格格皱眉:“那我给十三弟送些银票好了。”
    胤禛点头:“可以,就和你四嫂一块儿过去吧。”
    九格格应承后,到厢房睡午觉了,她打算下午再回公主府。
    泰芬珠看向胤禛,胤禛感慨:“真是世态炎凉,谁都是如此,就连我也是这样。”
    泰芬珠无奈道:“十三弟妹在后院也是无人问津,我只是寒暄两句而已。”
    胤禛幽幽道:“汗阿玛不大可能再给他爵位了,要是忠心太子的与忠心汗阿玛的待遇一样,那何来的君臣之别呢?”
    泰芬珠叹息:“其实有两个夫人想要和十三弟妹搭话,但是被她拒绝了。”
    胤禛扯了扯唇:“十三都这样了,再和太子混一块儿,没准儿他下次没的就是性命。”
    泰芬珠嘴唇动了动:“十二弟妹和很多夫人关系都不错,那些人的丈夫大多是在军中任职的。”
    胤禛眼神闪了闪:“托合齐一贯还算忠心,但是他那个位置上的人不可能没有倾向。”
    泰芬珠抿唇:“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五弟的婚宴,太子妃的妹妹也要进宫了。”
    胤禛摇头:“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看,最起码现在和我们无关。”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了,您也睡一会儿吧。”
    胤禛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准备睡午觉了,他真的越来越体会到太子这两个字的分量,即便之前有过那么多的政治动荡,可是依然有很多官员选择站到太子那边,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理由,就只是汗阿玛老了,万一呢?那自然就是太子登基!
    十五阿哥胤禑迎娶石家女为嫡福晋,太子和诸位皇子又一次聚到了一起。
    胤祉笑道:“今儿十五弟大婚,殿下这么开怀,一会儿咱们兄弟多喝几杯。”
    胤礽扯唇:“十五弟是孤看着长大的,孤确实为他高兴,如今我俩从兄弟变成了连襟儿,更亲近了。”
    胤祉一顿,这话好像有点儿阴阳怪气?胤禛低着头,他没有和太子搭话的想法,太子是不会忽视老八,但也不可能无视他们这仨亲王,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和曾经的直郡王没有任何区别,太子怎么可能与他们亲密呢?更别说这桩婚事,真的是怎么理解都行,太子在一团乱麻的现在哪有心情高兴什么幼弟成亲?
    胤礽不再说话,他没傻到认为老三就是赤诚一片,他能从咸安宫出来,根本上是因为汗阿玛不乐意考虑其他皇子,他早就看出来汗阿玛如今的得过且过,不管别人怎么揣摩汗阿玛的君心难测,胤礽都认为汗阿玛就是想安享太平。
    反正胤礽没察觉到汗阿玛在培养兄弟们,老三老四的亲王与老大当初的声势赫赫有区别吗?瞧瞧汗阿玛给老四指的侧福晋,竟然是明珠的孙女婿的妹妹,这是给助力?这不还是那一套嘛!让皇子和朝臣彼此牵制,任谁也动不了汗阿玛至高无上的地位。
    胤礽靠到椅子里,即便这是婚宴,他的嘴边也只能勉强挤出浅浅的笑意来,因为他的这种想法不能给他任何安慰,因为汗阿玛那么想不顶用啊!他的这些兄弟们都不是什么安分老实的!胤礽把手缩到袖子里,他真的很想摔砸东西,但今儿不行。
    胤禩同样一言不发,他与揆叙等人绑得太紧了,胤禩想过放弃的,他对于汗阿玛有太深的敬畏,更别说他的行为还牵连了额娘,额娘虽然封了良妃,可她越来越憔悴,胤禩借着给惠妃请安,百般劝她,但额娘都听不进去,额娘哭求他听汗阿玛的话,盼着他能安稳度日,告诉他只要熬资历就能得个亲王,让他收手。
    胤禩只盯着手里的茶杯,他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无力,他根本就没办法。胤禩知道明珠授意揆叙亲近自己的原因,大哥的性子并不怎么招勋贵喜欢,明珠希望他能聚拢更多的人心。胤禩也确实做到了,不说旁的,裕亲王福全的临终赞扬就给了太子一党很大的压力,索额图的狗急跳墙,太子变得无所顾忌的言语,这里头都有胤禩的功劳。
    可是胤禩也渐渐察觉他没有手段控制揆叙,揆叙最初就不是作为一个臣下接近他的,更类似于引路人和长辈,明珠的眼光毒辣,揆叙和他身边的很多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
    胤禩想过用别人来制衡揆叙,但是他很快就明白,最起码阿灵阿和王鸿绪不希望他的威望太高,阿灵阿盼着回到早些年八旗议政时的政治格局,王鸿绪相当称赞圣主垂拱而治,与胤禩交谈时也透漏出对前明内阁的羡慕,这两个人的态度就基本代表了他麾下的满臣和汉官,胤禩无可奈何,这些人聚拢到他身边的原因就是他温良谦恭,他们不会允许他改变处事方式。
    胤禩余光看到太子,汗阿玛如果在今年初就雷厉风行地收拾掉揆叙等人,他真的就认命了,可汗阿玛没有,他们这些人还有用,那么时至今日,胤禩也再不会说什么放弃的话,他的不甘心同样强烈,难道他这些年的努力就是假的吗?他确实不服气,他一定要拼搏到底!
    至于阿灵阿和王鸿绪的小心思?胤禩这些日子也想通了,那都无伤大雅。纵观历朝历代,皇权本就是逐渐式微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王朝末年流民无数的情况?还不就是皇帝再也无能管理地方,压不住各地的士绅地主拼命兼并土地?
    胤禩可是知道,就算现在,很多地方也出现了兼并过重的情况,今年还有个地方聚集了饥民呢!那不都是无地的农民吗?汗阿玛也就是派兵镇压,胤禩也没见他有整饬当地士绅啊!
    不过这个本来也就不能管,人家有银子,喜欢用银子买土地,这是天经地义,皇上要是敢管这个,再是九五至尊,那也得瞧瞧前明推行一条鞭法的张居正的下场!土地这东西,谁敢动谁就下场凄凉!那这么算下来,胤禩觉得适当地放权给满洲勋贵和汉族士绅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两派互相也会争权夺利,皇帝不依然可以高高在上吗?
    婚宴上,诸皇子的沉默自然被如实地汇报给了康熙,康熙很是难过,第二日,在胤禑和十五福晋到乾清宫给康熙磕头之后,康熙温和道:“去毓庆宫给太子和太子妃也磕个头吧!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自幼就在毓庆宫,该领着福晋去拜见。”
    胤禑恭敬地应下,依言到了毓庆宫。
    可惜的是,他和十五福晋磕完头坐下后,屋子里只有沉默。
    到底是太子妃先开口了:“殿下,妾身想与十五弟妹去正院喝茶。”
    胤礽颔首,太子妃起身带着十五福晋走了。
    胤禑嘴唇动了动:“殿下,臣弟没有怪您。”
    胤礽淡淡道:“王庶妃不好受吧。”
    胤禑扯了扯唇:“额娘通情达理,而且谨守本分,她不会过问这些的。”
    胤礽喉咙哽住,好半晌:“我以前不明是非,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之常情,十八病了后,我有派人去看,但很快我就与汗阿玛发生了争执,十五弟,我真的没再顾上探望十八。”
    胤禑眼里闪过泪花,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我不会要求您对十八关怀备至,您与他就见过那么几面,额娘也能想明白,您不用自苦。”
    胤礽抬眼看他:“不管怎么样,因为我的事情,十八夭折被人反复提起,以后别到毓庆宫来了,没必要。”
    胤禑低声道:“太子哥哥别这么说。”
    胤礽勾唇:“你走吧,我派人去叫十五弟妹,你俩好好过日子,十五弟,你能接触到的勋贵注定不多,石家门路很广,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毁掉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是皇子,不要小看自己,但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尊贵,受人追捧的无非就是银子和官位,你其实什么都没有。”
    胤禑还想说话,胤礽已经起身离开了,破镜难圆,或许十五弟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可是十六弟没有,王庶妃也没有,不真心为十八悲痛的当然多得是,但谁让他这个太子的漠视已经是天下皆知呢?
    十三弟没有爵位,十五弟没有爵位,这些本就序齿在后的小阿哥本身没什么实力,只能靠汗阿玛,而汗阿玛的态度很分明了。胤礽没有再拉拢兄弟的想法,汗阿玛想看的兄友弟恭他也不想演,或者说他演不下去了,有十八的事情在前,谁会搭理他友爱兄弟的名声?
    汗阿玛是至尊,皇帝当然可以任性,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也无所谓,大家都会容忍,可他没有这份威望。胤礽真的想不通汗阿玛为什么还希望他做到兄友弟恭,说实话,汗阿玛认为这可行吗?
    康熙病了,最开始还只是喝药,硬挺了几天后直接病倒在床。
    胤礽低着头跪在乾清宫前,后面是其他阿哥们,康熙没去上早朝,他们这些人自然得过来尽孝心。
    太后坐在床边,心疼道:“皇上可得好好将养,太医都说你这是心力交瘁,不能再劳累了。”
    康熙声音虚弱:“皇额娘回宫歇着吧,朕没事的。”
    太后抹了抹眼泪:“那是让妃嫔们来伺候你,还是让阿哥们进来侍疾?”
    康熙眼珠转了转:“都不要,朕不想见他们,让九格格、十格格和十四格格来,朕想女儿了。”
    太后怔了一下,点头:“就依皇上,那我回去了。”
    等太后离开,康熙眨眨眼,看向梁九功:“去传旨,召荣宪回京,朕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