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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一个笑话讲完,谁都没笑,屋子里安安静静,就是往地上丢根针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郑清平看着一脸严肃的陆寂,有些失落,“爹,你为何不笑?”
    陆寂像是入定了般,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万有福强行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他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咧着嘴假笑,“呵呵呵,小郡主讲的笑话实在是妙。”
    郑清平咬咬下唇,将书翻了一页,继续念:“丰城有一士兵奉命送信,将军给他一匹快马,可他只是跟在马后面跑。路人瞧见,十分不解,于是出声询问:你为何不骑马?士兵答:六只脚总比四只脚快。”
    第二则笑话读完,她小心翼翼去瞧陆寂,却见后者脸色越来越难看。
    “呵呵呵……”万有福仍旧捧场,“人的脚哪比得上四只马脚,自然是骑马更快,王爷您说是吧?”
    陆寂没理会万有福,他低头,轻声道:“这就是他同你说的悄悄话吗?”
    提起谢灿,万有福的笑声戛然而止,屋中再次安静下来。
    郑清平微微点头,“灿灿美人说,若是看见爹不高兴了,就给爹讲笑话,逗爹开心。”
    陆寂嘴里苦得好似塞了一把草药。
    时隔一月,关于谢微星的回忆突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钻入脑海。
    不过是一月而已。
    怎么就这样难熬?
    “爹,你能不能笑一笑?我答应灿灿美人的,一定能让你笑,你若是不笑,那我完不成灿灿美人交给我的事了。”
    陆寂努力挤出一个笑,胡言乱语:“六只脚当然比四只脚跑得快,你继续讲。”
    万有福:“……”
    郑清平自信许多,她一连讲了七八个笑话,直到口干舌燥才停。
    万有福连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郡主喝口水润润嗓子。”
    郑清平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边喝边问:“爹,灿灿美人说他还会回来,是真的吗?”
    万有福递茶的手还没收回呢,听见郑清平的话,心往下猛地一沉。
    这怎么又疯了一个?
    “会回来的。”陆寂笃定道,再次重复:“他说很快就回来,便一定能做到。”
    景和二十年初秋,本打算辞官回灵山老家的谢献书突然现身,一代宰相重回朝堂,单薄的肩膀上承载着三个人的重任,立新定之法,行变革之事,一看便知有备而来。
    新法文书在众朝官手中传阅,魏清明同董良达商议后一致认定,这东西绝不是出自谢献书之手,这般行事风格,倒像是萧远桥写的。
    十五年前便能有这样超前的认知,并在最合适的时机提出,这萧远桥做事虽然激进莽撞了些,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景和二十年秋末,宋九枝从陆寂手中昧下的东西已经塞不开,只得在隔壁另辟一间库房,专用来收陆寂送的礼。
    而谢微星依旧没有消息,宋九枝简单换算了下两边的时间流速,总部那边也才过了不到十天。
    十天,小黑屋还没出来呢。
    于是他放下心,继续给陆寂编故事。
    景和二十年冬,陆凭第一次独自早朝。
    没有陆寂在旁相助,一个人面对龙椅下一群咄咄逼人的老狐狸,原本软弱的皇帝逐渐改掉往日怯懦模样,虽仍天真懵懂,但好歹是学会了发号施令。
    宋九枝便在暗处躲着,看着朝堂上的波谲云诡,暗暗记在心中,他就像二十年前的谢微星,为另一个人殚精竭虑费尽心机,一手养大,亲自教导。
    景和二十年年底,金刚霹雳傲天大仙的道观终于建成,陆寂亲手塑了神像,亲自做了神位。
    长安城下第一场雪时,全天下仙道方士齐聚道观,举行了一场浩浩荡荡、为期十日的祈福仪式。
    有百姓围观回来,绘声绘色形容:“那金刚霹雳傲天大仙的神像足有三人高,金粉饰就,红衣着身,就是不知为何,面容不曾示人,始终以红盖头遮挡。”
    有好事者问:“这傲天大仙是何方神圣,拜了是求姻缘,保平安还是能发财?”
    却无人能答上来。
    与此同时,长安弘音寺也树起傲天大仙神位,陆寂佛道两修,在蒲团上一坐便是一天,诵经念佛,手中捻动的,是只剩一百零七颗佛珠的佛串。
    景和二十年除夕,万家灯火。
    摄政王府早早备下谢微星爱吃的糖果子和梨条胶枣,陆寂仍旧一人守岁,面粉和了整整一盆,正要上手包时,一直守在前院的风炎突然冒雪跑进摇光轩。
    “王爷,门口来了个人,说想见见王爷。”
    一听有人上门,陆寂难掩激动,他倏地起身,不顾手上还沾着面粉,脚步匆匆往外冲,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边跑边问:“可看清什么人?”
    风炎一步不落跟上去,答道:“回王爷,是位僧人。”
    脚步霎时顿住,陆寂就这么在雪地中站了许久,那颗疯狂跳动的心也渐渐麻木结冰。
    风炎小心翼翼问:“王爷?您怎么了?”
    陆寂曲了曲冻僵的手指,缓缓摇头,“无事,去瞧瞧。”
    下着这样大的雪,竟有僧人在这时上门,或许能在对方口中得到些关于谢微星的消息。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但并不急促,听到声音,站在门外的人侧头看来。
    那是个面容清隽的男子,剑眉如墨,双眼纯澈黑亮,眼神中带些熟悉的凌厉傲气,头发并非全剃,只不过短到露着头皮,他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长袍棉袄,右臂下拄着一支竹做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