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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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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来更衣么?”
苏晋见她目光似有深意,点了点头。
得回了房中,覃氏一边为她更衣,一边道:“大人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倒也罢了,您这样的身份,这辈子便是嫁人,也得里外瞒着,但小姐而今已二十二岁了,大人对她的事怎么也这般不上心?”
苏晋一向待覃照林与覃氏如兄嫂,听了她这话,才反应过来:“是我的不是,既这样,等过完年,我去问问启光的意思。”
她想了想:“启光孤苦,又没家人在世,一向视我为至亲兄长,就怕这事由我来问,他便是不愿也会应承,我得斟酌一下如何开口。”又笑道,“这种事,终归还是两情相悦最好。”
覃氏道:“小姐不是绝美,清婉却是称得上的,大人不在京师这些年,翟大人总来府上帮衬,总不能一点意思也无吧。再说了,大人您是这朝堂里顶大的官儿,便是翟大人不行,下头那么些当差的,总有合适的。依我看,官职,样貌,都不是顶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小姐儿时吃尽苦头,上了京,直到大人今年回府前,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些年当家,宁肯自己吃苦,也不肯亏待了我们这些下人。我就盼着她能嫁给好人家,一辈子享享清福。哎,之前不是还有个常跟着大人的,叫吴,吴什么来着,听说开了春就要回京。”
“吴寂枝?”苏晋讶异,“他早就成家了,虽然正房去世多年未曾续弦,但也到了不惑的岁数,把阿宛说与他不合适。”
覃氏道:“大人见多识广,眼光总不会错,只一点,虽要挑人品好的,倘若是像沈大人那般神仙似的人物,便是万万不敢高攀了,他太好,冲撞福气,福气浅的人嫁了会折寿。”
苏晋一下笑出声来:“青樾若听了这话,只怕要哭笑不得。”
覃氏道:“不过说也奇怪,大人身边,如沈大人柳大人人物怎么都不娶妻呢?”
苏晋接过她手里的玉带,往腰间系了,对于覃氏,她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这一辈的臣子,没赶上好时候,生在这个动荡年间,从景元二十年开始,一直到永济开朝,朝局三五月就是一个剧变,每回剧变,死一批人,散一批人,谁也不知自己日后会怎样,尤其是陷在旋涡中的,若没家人无牵无挂还好,倘有了,自己落罪牵连家人不说,更有甚者,还会被人以家室妻子做质要挟,以身犯险,到末了,都不得善终。”
立场,志向,与血淋淋的权争裹在一起,至今都没平息,连心上都容不下太多柔软,何况身后?
今日反贼,明日忠臣,今日幕上宾,明日阶下囚。
当年朱南羡被囚禁在东宫,她之所以敢从佥都御史迁往刑部做侍郎,直面朱沢微一党的暗锋与兵戈,不正也因为她身后无牵无挂么?
反正一个不慎落入万劫深渊,死的也只是独一人。
苏晋笑道:“何况像柳昀青樾这样的,日无暇晷,又宁缺毋滥,大约亦只有随缘了。”
覃氏听得明白,叹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活了这些年,明白一个道理,这日子啊,只有一个人时能过得圆满,两个人在一起才能过得舒坦,断断没有一个人时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等两个人在一处了便能花好月圆天长地久的道理。人活着,终归是活给自己的心看的。”
苏晋点头:“便是这样。”
第263章 二六三章
一时穿戴齐整, 至前院, 管家七叔与苏宛、翟迪已等在府门外了。
苏宛名义上是苏晋的舍妹,但她早已过了出阁的年纪, 不能与兄长同乘一辆马车。
翟迪道:“待会儿从沈府出来,还要赶去都察院赴宴, 周折辗转, 回到家中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今夜是小年夜, 都该团圆, 不如省去一个车夫,大人的马车由启光来驾吧。”
七叔道:“叫翟大人帮忙点算贺礼已是我们这些下人的不是了, 腊月雪天,怎好再劳烦——”
没等他说完,苏晋抬手一拦,她看了苏宛与翟迪一眼,想起覃氏方才叮嘱的话, 说了句:“随他。”步去头一辆马车前,掀帘入内, 又交代, “七叔, 劳烦您为我驱车。”
反将苏宛与翟迪留在了雪道旁。
苏宛一时无措, 翟迪愣了愣, 顷刻明白了苏晋的意思, 略显秀气的眼梢微微一动, 牵住马头, 对苏宛道:“那便请小姐上马车。”
苏宛脸上浮上一抹浅霞,无声行了个礼。
沈府比苏府还热闹些,到底是煊赫了几十年的高门深宅,虽败落一时,到了永济朝,出了一名国公爷不说,还出了一位皇后娘娘,尊崇之至,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小年,若非沈奚事先谢绝了访客,只怕门槛都要被踏破。
苏晋与翟迪一到,守在府门外的沈六伯便迎上来:“苏大人,翟大人。”一面吩咐下人将贺礼抬入府内,一面将人往府里请,“苏大人回京后忙得连上沈府吃碗茶的闲暇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听少爷说,大人竟不留下一起用晚膳?”
苏晋道:“是,都察院设宴,实在挪不出空闲,过几日年关到了,左右没有公务傍身,我定是还要过来的。”
一路穿廊过径,到了正堂,拜见过沈拓与沈氏,沈奚道:“沈筠一早去皇陵了,只先你一步回来,她事多得很,这会儿又要去后院换衣。”
沈筠去皇陵是为探望沈婧,穿的是缟衣,回到府上,将缟衣换下也在情理之中,但沈奚就是这样,不编排她一两句总不能称心。
苏晋笑了笑,接过沈六伯递来的茶,转头去问沈拓这两年来的近况。
沈拓玩笑道:“苏州跟应天府都临着秦淮,两地住着其实没分别,但活得是个心境,远离庙堂,不问政,不理事,不给你与小奚添麻烦,便是老夫最大的造化了。”
这边说着话,沈筠也自后院赶来了,她身姿窈窕,一身朱色袄衣若换作寻常女子穿,定显丰腴,但穿在她身上,反而聘婷多姿,如画的眉眼滟潋生光,又带着三分英姿,像开到极时的山丹花。
苏晋上前拜见,踌躇着不知该行什么礼,明面上,沈筠是大随皇后,是至高无上的君,可私底下,她早已断了与朱昱深的情根,这辈子只认朱南羡这一个皇帝。
沈筠看出苏晋的犹豫,另起了一个话头:“今日去皇陵探望阿姐,听以往东宫的旧人说,阿姐过世前,曾让十三请你去东宫一同过年?”
苏晋道:“是,晋安陛下与臣说,每年年关,东宫总会自己关起门来热闹一回。”
也从不邀旁人,若邀了,便是认定她是自家人。
沈婧自小便将朱南羡视为亲兄弟,关怀备至,当年愿请苏晋去东宫,一定是想认下这个弟媳了。
可惜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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