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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嫁 作者:绕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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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里带出的劳累,她走到院角的葡萄架下一坐就不想动了。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晴空,春日的日光温暧而不刺眼,葡萄架上抽出嫩绿的枝芽,空气中有股草木的清香,霍时英躺在躺椅里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清明。
周展从堂屋里出来,看见她远远地说了一声:“你来了。”这三个月霍时英每次休沐都来这里一趟,来来回回到过这里四五次,周展已经不再叫她大人了,但也不敢叫她别的,谈话之间总是你啊你的称呼她。
霍时英闭着眼睛从鼻子“嗯”了一声,躺着没动,周展再看了她一眼,转身钻进了厨房。
周展在厨房里杀鱼,一条大青鱼被他摔在地上噼啪乱跳,霍时英看着他在窗口的身影,后背宽阔,袖子高高地挽到手肘处,手起刀落一刀砍在鱼头上,简洁而利索。
霍时英忽然出声问他:“周展你家乡在哪里?”
霍时英的音调不高,两人隔着一个院子,她以为他会没有听见,没想到周展却抬头 看了她一眼,不一会手里端着一个盆走了出来,他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鱼,才低着头回她的话:“在冀州荣成齐贤镇三义和村,乡下的地方,偏远得很,你可能都没听说过。”
霍时英望着他半晌,又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周展的手上一顿,半天才道:“小时候家里发大水,都死光了,本来还有个妹妹,也被我四叔卖了,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周展憨憨实实地蹲在那里,霍时英远远地看着他,好一会才从嘴里溢出一声:“哦……”意味不明又悠然长远,她再次闭上眼睛,眼前晃过冯峥那黯然的一笑,他那一生悲伤的恋爱。不久前曾经有人跟她说过:“我们这种人,已经不会真心地喜悦和认真地悲伤了。”
霍时英恍惚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周展一身布衣,光着两条泥腿,蹲在一片油绿色的地头笑得心满意足,后来她被周展摇醒以后,看见眼前他那张端正憨厚的脸,心里忽然就升起冲动。
周展却不知道霍时英这会儿想的什么,叫醒了她,回身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来,又招呼着她过去吃饭。
周展把那条大青鱼炖了豆腐,还弄了几个小菜,他做的菜跟他的人一样朴实,大盆大碗的,这些倒都合了霍时英的胃口。
霍时英喝了一大碗鱼汤,鼻尖都冒了汗,她放下碗忽然对着周展说:“周展,我在凉州边上的罗城有一片地,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展端着饭碗看着她,一脸懵懂,霍时英继续说道:“我自己没有多少积蓄,如果以后让我安于后宅,可能有些妇人家的规矩我也不懂,我也不会做饭,可能也不太会操持家务,但我会真心实意地和你过日子,你要不要想一下?”
周展的饭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就连一旁的德生都傻了一般张大了嘴,当日周展说她有一天会用上他,他留下来或许是受了他身后之人的指使,但霍时英也是存了要用他的心才把他留下的,至于他后面的那些鬼鬼魅魅之事她却是不在乎的,霍时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我……”周展几次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霍时英道:“我不勉强你,你若不愿意,我明日就赠你一笔银子让你还乡。”
霍时英言尽于此,说完就起身自己去厨房倒茶喝,留下周展呆滞地坐在那里。
霍时英没有吃完饭就走,后来又坐回葡萄架下,摇摇晃晃晒着太阳,她留给周展的就只有这一下午的时光。
周展这一下午明显心神不属,洗碗摔烂了碗,挑水踢翻了水桶,周展踢翻水桶后躲在屋里一下午都没出来,霍时英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心里随着气温下降也渐渐冷下来。
终于看着日头从院墙上落了下去,霍时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周展却推开门走了出来。
霍时英一直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在她椅子边蹲下,他没说话先叹了口气:“我是痴心妄想的,但我不想和你是假的,我想真的娶你,跟你过日子生孩子的那种过日子。” 霍时英笑了,一种真心实意的笑,她说:“我也没有想和你假的过日子。”
周展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学问,认识的几个字也是原来师父教的戏词,我也没有大的本事,配不上你,你别嫌弃我。”
霍时英笑容不减,一种明媚的春意从她心里升起,她道:“我行武出身,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回一个真正的女子,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
周展忽然笑着伸出大手盖上她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不嫌弃你,我看着你好看。”
他的手异常温暖,他不再怕她,他是真心地喜欢她,他的眼里全是欢喜,那一刻霍时英感动得几乎落泪,她忽然觉得她一辈子所追求的温情可能就是他那掌心里的溫暖。
周展是个踏实会过日子的人,他的话不多,会做饭,会干农活,就连缝补浆洗之类的活计他也都做得很好,一个小院子被他搭上葡萄架,还辟出一小块地种了一些小葱、 青菜之类的东西。
霍时英觉得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个踏实木讷的人,这很符合她计划的田间地头的生活,六月,她往军部递交了一份辞呈。
辞呈递上去三天后,霍真把霍时英召回了家,霍时英连夜赶回一身风尘,霍真从最初的愤怒然后克制到最后又悲伤无奈一夜辗转,等到见到风尘仆仆的霍时英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清早霍时英一脚踏进前厅,就看见沐浴在晨光中愁眉不展的霍真,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她早有预料,她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家仆上来奉茶,她端起来狠狠地灌了一口,父女俩半天都没人说一句话。
后来霍真说:“你要知道,我就是最荒唐的时候,也不敢去碰戏子之流的污糟东西。”
霍时英默默地坐着,很久之后才道:“他不一样。”
“哈!他不一样? ”霍真似乎一下子被她的这句话点着了火线,瞬间就炸了,“一个下九流的东西,从那种地方长出来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霍真暴怒地大吼,霍时英只是悲哀地看着他,然后无奈地道:“他也是个人。”
霍真再次勃然大怒:“他也是个人?人还分三六九等呢,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有多幼稚。”
霍真看过来的眼神几乎是鄙视的,霍时英却毫不退缩地抬头迎视着他,从头至尾冷静得近乎冷漠,一字一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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