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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图 作者:十载如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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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定锦,万臻的。”
“嗯,我看过你的电视剧。”
朱定锦就笑了,不好意思地摸脸:“恶名传千里。”
“没有。”姜逐矢口否认,“你演的挺好……人也好。”
路灯昏昏然,朱定锦不时抬眼瞟他,抿着嘴笑,姜逐也有点不好意思,手心全是汗,就这么无言了半天,后面剧组开始骚动了,一个个都在吆喝着“收工,收工”,朱定锦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我要回去啦。”
姜逐下意识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又烫到了般缩回去,也小声问:“你有没有电话?”
朱定锦摇摇头:“没有。”
这个时代的还夹杂黄天厚土的沉凝滞后,座机价格三千,手机更是穷沟沟里没听过的玩意。
姜逐声音更小了:“你有没有地址……”
朱定锦开始掏兜:“有,我写给你。”她从棉衣口袋掏出两个纸团,一块黏牙的糖,彩色发绳,劣质耳塞,最后才扒拉出来一支钢笔。她低头把纸拉平,将字写得很大,努力不让墨水晕得过分,最后叠好递给姜逐,“公司分给我的地方,挺偏的,路不好走,你要是……要是过来,别挑雨天。”
姜逐嗯了一声,接过草纸,看到她收回去的手腕上有一根红线,心里轻轻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家乡的话:遇到手腕戴红绳的女孩子,说明好运临门,她们身旁有神灵祝福。
“我真走啦。”剧组似乎有人喊了一声,朱定锦把围巾拉起来,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戴着红绳的女孩的影子在路灯下越来越长。
姜逐低着头,突然笑了一下,他收好写有地址的草纸,伸手试自己脸上的温度,压下嘴角,半晌,又忍不住跺脚,嘴角不自觉翘得老高。
回到公司,姜逐养成了每天买娱乐报纸的习惯,四处打听,密切关注《沉水问情》剧组的进展,这剧是个闲不下来的命,外景跑得不亦乐乎,就没歇的时候。
过了一阵,训练班的苗子们也有一批长熟了,上下包装的同时,财大气粗的怀钧集团给他们每人配了一部汉字寻呼机。
姜逐拿到手机立刻去数存款,向训练班的几个同伴借了钱,倾囊去二手市场买了个有点毛病的数字寻呼机,把自己那部的背面贴了自己的姓名和bp号码,寄去朱定锦的地址。他在邮局埋头写地址时,忍不住偷乐了好几次,邮递办理人员是个中年妇女,接过单子笑眯眯问他:“是写给小相好的?”
他红了脸,摆手:“还……还没。”
办理人员福至心灵:“没定呢?不慌,小伙这么俊,女孩子家家跑不了的。”
他低头说谢谢,出邮局的时候抬头,天蓝蓝,冬阳热慥慥的,空中划过几根交叉的电线。
朱定锦在一个月后领完了《沉水问情》的盒饭,拆包了门房里的邮件,脸红红地撕下背面的号码,当晚拨通了寻呼台的号码,向唯一联系人发去了呼寻。
姜逐睡眼朦胧被振醒,开了灯看屏幕,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坐起来,两只手在按键上抖了半天,心脏如同被泥石流冲刷了百来遍。
训练班没有座机,两人就在深更半夜跑去找外面的电话亭,在寒风中“滴”来“滴”去,朱定锦要还钱,姜逐忙说不要,朱定锦就没再打过来,姜逐慌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训练班的老师叫他:“姜逐,外面有人找你。”
他茫然走出去,看见街边铺子旁有个人正在吃包子,梳着一个土气的麻花辫,早晨天还有点凉,朱定锦穿着毛衣,看见他大幅度挥了挥手,拎着包子跑过来。
姜逐愣了好半天,心里霎时炸开一团烟花,炸得他头晕目眩,不知是高兴还是心慌:“你……你怎么来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就是怕她还钱,一直没告诉她自己的地址。
朱定锦忙翻出纸擦了擦嘴边的汤汁:“你说你是怀钧的,怀钧在宣义这边,我就过来问问有没有认识你。”
姜逐嗫嚅:“你运气好,其实公司没多少人认识我,我还没出道……”
朱定锦笑起来:“是呀,我运气好。”
姜逐被她一笑晃了心神,脱口而出:“那个call机……还用得习惯吗?”
朱定锦点点头:“挺好的。”她偷偷往训练班的方向瞅了一眼,把一塑料袋的包子塞到姜逐手里,“给你带的小灶。”
怀钧集团的训练班一日三餐难吃无比,业界闻名,姜逐昨晚没睡好,对着公司分配的猪食胃口不佳,热腾腾的包子一入手,也顾不得事发后是什么惩罚,狼吞虎咽几口就没了。朱定锦掏出纸给他擦嘴角:“塑料袋给我,我扔远一点。”
姜逐配合地低头让她擦脸,距离贴得有些近,呼吸相闻,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忍不住了,回味那些寒冬腊月从被窝里蹿到外面的日日夜夜,话筒里沾染鼻息的湿意和手心的汗,如鼓咚咚锤在他胸口。
他酝酿了下,鼓起勇气,低低说:“你……你跟不跟我好?”
朱定锦手一停,不自然地捏紧了纸巾,声音越说越小:“我哪里不跟你好了……”
她把纸团往姜逐身上一扔,特别不好意思地转身跑了。
九八年春,巨星还未荟萃的古旧岁月,年轻的爱情在宣义城破土发芽。
第2章 商演
同年的七月夏,朱定锦被公司雪藏。
万臻娱乐有限公司成立晚,规模远没有傲峰影业与溪驰昊威电影制作公司的大,人脉也是一点点抠过来的,经常会把艺人推出去“牵桥拉线”,朱定锦接到这种通知,一般会全副武装赴宴,肉色丝袜穿两层——街头小贩卖的质量堪忧,摸上去毛刺刺的。
但那次宴请的制作人没有就此停手,试图把她的丝袜脱下来,朱定锦下意识躲,制作人不依不饶要贴过来,她一急,下意识踢了对方一脚,然后饭桌上一声惨叫,高跟鞋的细跟卡在制作人脚脖子里头了。
饭局不欢而散,制作人跛着脚去了趟医院,脱臼加软组织挫伤,愤愤拒了万臻公司的再次邀约,经纪人无奈找了朱定锦,把她的通告都给停了:“你就休息几个星期,别露脸,过段时间等事过去,公司会再联系你的。”
朱定锦只能默默地从公司的住处搬了出去,打电话给姜逐,姜逐立刻请假出来接她,但过了几天,训练班的老师面有难色叫住了姜逐。
怀钧集团有规定,短暂领个朋友住两三日没问题,长住是不行的。姜逐拜托老师向上头申请,好说歹说瞒了几天。可纸包不住火,朱定锦还是知道了,安慰他自己可以出去租房子。
两人只靠存款过日子,为图个便宜,朱定锦跑了几十家,选中了阳石县连个蟑螂都不光顾的老房子,房东也不好坐地起价,月房租一百五十,签一年减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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