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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图 作者:十载如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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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而坚硬,雨雾如青灰的浪涛席卷过去,像撞在礁石上,碎成漫天的水屑。她没有理任何人,任凭佣人大呼小叫去拿伞、拿衣服遮蔽在她左右,她慢慢穿过石子路,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来。
一如某个旅途结束后满身疲惫的远客。
“姐姐!”赵访风惊呆了,愣了一秒,掀开腿上的毯子跑下去,打开门的一瞬间,嘈杂的人声、手电光、浓重的湿气、寒冷将她淹没。
赵伏波在海一般的雨幕中伫立,宛若误入光怪陆离梦境的穷孩子,廉价稀薄的布衫湿透,皱巴巴贴在身上,裤子掉色,蓝紫色的浑水顺着裤脚往下流,泥水湿漉漉印在台阶上,她左手还有一圈脏污的创口贴,不知从哪里带出来的伤,已经化了脓水,被雨泡发了,失去黏性,空洞挂在指节上。
“怎么……这怎么搞的……”赵访风语无伦次,慌忙接过佣人手上的浴巾,兜头罩去,像守护大橡果的松鼠,裹着她进门,手指紧紧攥着浴巾边角,怕她身上藏着别的伤,不敢勒得紧了。
进门后赵访风忙前忙后,换掉的湿衣服叫人赶紧扔了,不知道她从哪里捯饬这一身,从東征回宣义,没有侯二保驾,也没有取车,她一个人,再是疲惫也无人见闻。
也许从山巅跌下,也许没于深海。
她把一切埋在尘埃里,看到了什么,在经历什么,都随风化去。
万物梦中来去,她偏是要清清醒醒精精神神地活在人前。
赵访风小锅炖了鲜奶,挑去奶皮端去,赵伏波咽了几口姜糖牛奶,挡住不喝了,她缓慢按住后脑,卧在温暖简奢的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
雨声淅淅沥沥,屋内干燥静谧。许久,赵伏波转头看她,眼神很温和,像冬日落在花上透明的光,声音极轻,再重一分就变成了嘶哑:“天亮了么?”
云层极厚,黎明未透一寸光,赵访风紧握窗帘,还是道:“亮一点了。”
赵伏波似是笑了笑,又或许根本丧失了力气,她合上眼,靠在沙发上。
秋冬的雨缠绵愁杀人,云阴惨惨地聚团,北风送寒。
赵伏波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醒来,上二楼卧室,开了夜灯,映照手旁的一方琥珀。
桌上摆放着从魏璠处顺来的古董,残刀“剖雪”,曾是光风霁月的名士之剑,后断裂重铸成刀,封入镇纸,束之高阁。
说名剑荟萃。伯浊行七,平定山河,指八方;无章行五,殉道之战,焚碧落。
剖雪行二,一身残破,镇宅中。
“大概是我不配执君子剑。”
年少时便是这般想的,也不羞赧,压一腔苦血,坦荡荡地说,我就是小人。
虽面上道是“我不配执剑”,不过难说不是羡慕的。
慕锈祖兼济天下,大气磅礴;慕征泽自有千秋,无欲则刚。
快意哉。
如今再看,多了些别的。赵伏波伸出两指,夹出笔筒里一把金刚石玻璃刀,翻转刀身,猛地下挫,镇纸应声而裂。
她拨开碎块状的琥珀,触碰到了这柄吹毛断发的残刀,拾起来反复掂量,刃口每贴过皮肤都会留下一道痕,它生来没有鞘,传说这是一把斩鞘的剑。
粉身碎骨,也好过笼鸟槛猿。
错过早点午餐,赵伏波只在半下午时吃了几叠茶点,胃口上来,显得精神很好,赵访风看得高兴,亲自跑厨房忙活,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刚要随厨子去拿搅拌器,赵伏波叫住了她:“你过来,我有事交代你。”
赵访风口头喜滋滋应着,脑子却不带转,是被杨玉环勾去了三魂六魄的唐明皇,头发丝儿想的都是今儿荔枝新不新鲜,哪听得进半句正事。
赵伏波带她来到书房,将门扣落锁:“坐。”
赵访风乖巧地贴着姐姐坐,手上还不闲着,偷偷抠弄起窗台上的多肉。
“你听着!我的权限和资产太大,你一人吃不下。我在魏隆东、肖鹤舫处各留了一份遗嘱,四十五股份由你全盘继承,我名下不动产百分之四十全部变卖,不要投进公司,你保管,这笔钱别对任何人说,留你应急,我还有事交代你……”
这当头就是一闷棍,赵访风呆了,半晌没说出话。
赵伏波未给她任何缓和的时间:“宋董事并没有经营才能,如果我不在,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会让他陷入站队之争,我已经委托肖鹤舫与他商议卸任董事的事宜,由我负责信托资金,这方面我已经起过头,以后你只需看顾机构运转。”
“怀钧的经营需要变革,一家寡头容易遭打,原纪的领导班子清了一遍,你可以试着交涉。原来我压着你拟定的新版艺人合同可以实行了,他们会念着你的好。”
赵伏波抬了抬眼,吐出一口气,轻描淡写转去下个话题。
“关于赵怀赫,你也要注意。”
“难说我要是不在,董事会的那帮人会不会为了拉你下马,动心思给赵怀赫减刑。十多年前我做的部分伪证已经销毁,你也不必学我,现在不比那时好操作。你记着,当初他有一份贿赂宣义书记的记录资料,我收在保险柜第二格,要是董事会攻势太猛你扛不住,就带着这份资料去找江书记——他退了,但他的弟子还在管事,你让他交代下去,赵怀赫这个人必须死在牢里,要么让他老死,要么死在他出去前。”
赵访风浑身都是热腾腾的气,她姐姐的话烙铁贴水,惊雷似的在她骨骼血管里滚过一遭,把她强行拉去战鼓擂鸣的一线。
赵伏波又说:“六年前汉六的证券所查账清算,积了很大一笔票子,夔彷也有参与,如果今后他吃里扒外,你就去拉他的清单。我这些年陆陆续续把涉及原纪的部分洗了,剩余的不宜操之过急,这笔钱不能经过你的手懂吗?你要保持自己是干净的,任何时候不怕被查,你转几个弯汇去宾云特区,严宏谦知道在哪里提。”
她揉了揉太阳穴。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事……还有,侯二直系手下几个,都是杀胚,你压不住,我在丞城有一处私人资产,是个不大不小的五金厂,你给他们一笔钱,打发他们去那里折腾吧。”
诸人说尽,漏了一个,但侯二要怎么安排,她没有提及,神色很有些荒凉。
赵访风膝盖寸寸熔软了,胃往上翻涌,她瑟缩着,壁垒坍缩,又回到了刚来赵宅的那一天,小心翼翼踩上打蜡的木地板,不敢多动一分一毫。
当年的姐姐,白衬衫啫喱水,那般年轻。
想起她十六岁那年走入董事厅为她立威,拿着打火机,凶狠乖张:“我还没死呢。”
白马过隙,已生华发。
“姐,姐姐,我不行……我不行的……”
赵伏波去摸她的头,声音低柔:“每一个人都会离开,我十岁之前,觉得我妈就是我的命,我每天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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