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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身凭札上,一下一下,姜鹿尔看着那张纸,上面三年的日期,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姜鹿尔咬了咬牙:“二少爷,小的想要换个赏赐。”
“你说。”
“小的不想要钱,这些钱可以折算成时间吗?”她望着那张脱身凭札,眼底第一次露出了渴望。
李斯函本来只是想捡几个猪仔钱打赏的,却没想到姜鹿尔误会了开了这个口。
他犹疑片刻,忽的一笑,不就是个猪仔吗?
“当然可以。”慷慨的李家二少爷豪气冲天答应下来。
到了盂兰盆节这一天,所有的华人店铺都会提前开门,而在下午提前关门,然后在门口焚香,华人们把街道让给鬼,由着烟雾和僧人的吟诵缭绕在清冷的街道,而换了别的地方追先悼远。
多多岛的华人喜欢放灯,他们觉得,木板和纸张做的水灯无法孤筏重洋,引不了客死异乡的华人的魂,跟着这些水灯,甚至连马六甲都出不了,而孔明灯却可以飞到他们想象的任何地方去。
放孔明灯的地方和观音游街的路线有个小小的交汇。
南洋每一处华人聚居地都会有的一处土地。义山。
义山在多多岛的最北边,这里还有个名字,思北山。
北处远陆,那是长眠于此的他们心心念念的土地。
界碑长满青苔,已有很多年风雨,上面模模糊糊刻着两行字,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隶书,笔锋苍劲。
朽骨在此相迎,山川永不停息。
简家早早就开始准备,景德镇的瓷瓶,最新鲜的杨柳,扮观音的青年男子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还细心扑了粉,眉眼庄重,白纱轻裹,乌黑精致的眉眼,除了眼睛有些不安,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好奇的土著人指指点点,连平日自诩尊贵的婆罗门贵族也佯装不经意走过街道,而洋佬们则事先被安排好了最好的位置,看净水杨枝,虽被尘埃沾惹,今朝经过佛拭,又化作莲花一朵。
但是李家的队伍却迟迟没有出来。
有知情人议论:“听说李家的几个人突然生了病,上不得台啦。”
其他人不信:“怎么会这么巧?生病就都生病了。”
那人便笑:“几十块钱摆在面前,要是你,你愿不愿意生病?”
简家财大气粗,如今隐隐已有压李家一头的架势。
于是叹气声便接二连三。
跟在□□队伍两侧的随从都带着孔明灯,一层层叠在篮子里,这是发给随行队伍的,上面都是各家的标记,一到晚上放起来,无数的简、李在多多岛的天空就占了半壁江山。
一人一边可惜一边取了个简家的灯:“李老爷人挺好的,真是可惜了。”
程砺走在简家的护卫旁边,路旁的议论声一句不落都进了耳朵,按照要求,他是必须要参加的。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一阵喧嚷,似乎又有人过来了。
先打头的是李家的随从们,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队伍。
一个人挤过来,险些撞到在程砺身上:“啊,怎么搞的?”路人撞疼了脸,愤愤抬头抱怨,话到一半,却停下来了。
他张大了嘴巴,喃喃:“……”
程砺跟着他的目光转过去,顿时微微变了脸色。
简、李两家的队伍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见了人群里白纱轻裹垂眸不语的姜鹿尔。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小的铺垫,其实前面的很多细节都是为未来的发展和故事做伏笔的。
争取快速完成这个环节的推动和发展,晚安。
☆、第十五章
风从海的深处吹来,穿过石斛兰,穿过朱瑾。穿过平凡而拥挤的人群。
这样的风已经吹了很多年了,即使带着清冽的芬芳,已经不再醉人。
四周喧嚣如故,陌生的人群和蝼蚁般微茫的挣扎,皮肤黝黑的土著女人戴着她们的亚达帽站在竹门后,衣着考究的西洋男人们端着酒杯站在洋楼上,但他却沉默在那里。
新竹制成的抬轿上,碧青翠竹上坐着的眉眼平和的姜鹿尔。年轻而稚气,但已有足够动人皮囊的姜鹿尔。
她的眼睛清澈,眼尾微翘,眉毛画的英气且直,阳光亘古如新,叫他无端端想到那些星光陨落时候的夜晚,辽阔看不见前路的大海上,海风吹过斑驳的货船,她站在尾舱上,提着一盏孤灯,眺望货轮离开的方向。
看不见脸。
海风灌满长袍,弥漫的夜色几乎隐去了海天。寂静和海风,天地间恍若只有一人,伸手可触星辰。
他年轻的一生,已经看过很多美丽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煊赫和落魄、世情和冷暖都一一品过。
但是看见她和想起她,感觉却从来没有变过。
就像是看了无数次的那部叫奇幻旅程的电影,早已知道结局,但是再看的时候,心腔里,依然像有一只野狼,在轻轻磨着牙。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