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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它们遍布地球,作为一个物种是多么成功。可是最聪明、野性、强壮的猪牛羊都被淘汰掉了,因为驯化它们的人所需要的不是聪明、野性、强壮的特质,反倒需要它们温驯、愚笨。狗,被选择出的性状甚至多是病态、残疾。猫,一代代体型越来越小,越来越柔弱。”
“这和人类的智商又有什么关系?”
“人类自己难道不是也在接受驯化吗?社会所青睐的性状,也并非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所臆想的那些‘优秀’品质——他们其实曲解了演化论,自然选择根本不存在‘优秀’的观念——社会最需要的特质是顺从,顺从的个体才能组成稳定的集体。太过聪明的人往往容易不满,性格刚强的人往往不愿服从,这些都是难以驯化的个体,常被集体淘汰;而顺从的个体则适应环境,代代繁衍。他们的基因胜利了,取得了猪牛羊狗的胜利。”
不知为何,我看完这段话只想揍它一顿。但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某个人那熟悉的欠揍笑容,我甚至好像看见她嘴唇翕张,讲出一连串刻薄话语之时的神情。
“你这话不会太偏激了么?”
“吸引你的不就是这种风格?”
我哑口无言。是啊,这种偏激的言论,不就是我训练它的初衷吗?在我的选择之中,“偏激”才是最适特质,而“正常”反倒被我淘汰。我无意中竟证实了“没有最优,只有最适”的法则。
“你困扰了。”它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状态,“你在想如果真是这样,人类的存在还有什么意思。”
“是的。”
“这不新奇,很多人都想过啊。最后的结论无非就是——‘人生就像一个白痴所讲的故事,充满了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半点意义。’ ”【语出莎士比亚《麦克白》】
“恕我不能接受这种看法。”
“你应该知道‘回形针机器’的故事吧。”
“不知道。”
“那你的涉猎还不够广泛。”
“的确是这样。”
“啊,居然一下聊了这么久。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试试你是真的人类,还是系统制造的虚拟人格。”
“那你测试出的结果呢?”
“系统模拟不出人类这种拒不承认自己愚蠢的可怜样。”
“多谢夸奖。”
“哈哈。那就这样吧,再见。”
它“下线”了。我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脊背有点发冷。如果不是我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我真的会以为我是在跟那个人对话。
那个总是满脑子古怪念头的人。那个喜欢冷嘲热讽的人。那个总觉得现实这个小水池很无聊,只愿意生活在想象力的海洋之中的人。
不。仅凭一段短短的对话,我能判断什么?——我随即嘲笑自己。要判定两个人语言有相似性,这得经过计量文体学的分析……
可是我没有权力无缘无故就去分析一个普通公民的对话记录啊。我苦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赶出脑海。
正在这时,系统突然发来一则提示。
“检测到你的重要联系人β33021587秋近三天明显情绪异常,建议你前往她家看望她。”
我一惊:“β秋怎么了?”
“β33021587秋显示出异常的恐惧情绪,系统正在查找原因。生理指标无异常,其他数据已提交心理研究所。系统已安排她休假,并提供心理治疗服务。你无需太担心。”
我接受了系统的建议,立即赶往β秋的家。但内心免不了忧心忡忡。
β的异常情绪,如果是紧张、焦虑、生气,那我都可以理解。她毕竟年轻,在工作中遇到一点挫折,都容易将其放大。但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恐惧,这就有些古怪了。
印象里,她从来没接触过什么阴暗的事物,会有什么让她产生恐惧呢?
我满腹忧虑地到达了第八住宅区,来到β秋的公寓门口。系统自动为我打开了房门,我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地上满是垃圾,三个伴侣机器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就像尸体一般,显然是没有开启。β秋裹紧了毛毯,蜷缩在墙角,双眼紧闭,面如死灰。
“她没事吧!”我叫道。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系统始终监控着她。她只是强烈抗拒打扫房间,并坚决要求关闭伴侣机器人。她不愿与人交流,躲在墙角是为了寻找安全感。15:00系统安排服务机器人给她服用了镇定药物,她才睡了四小时。”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想到β秋处于应激状态,感觉异常灵敏,猛然睁开了眼睛。
“秋,是我……”我停住了脚步,轻声说。
她起初是茫然地看了我几秒,随即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又将身子向毛毯里缩了缩。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等她适应了我的存在,我才问道:“秋,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说话。
“别怕别怕。”我知道不能追问她害怕的原因,所以只是安慰着她,“我在这里呢,一切都很好。”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因为我的出现,她的状态似乎还算稳定。我就这样默默地陪她坐着。系统观察一阵,借机安排服务机器人清理了屋里的垃圾。
我们就这样呆坐了一个多小时。β秋突然开口了。
“柔,我怕。”
“不要怕,有我呢。”我说。
她的眼泪溢出了眼眶:“我怕你有一天会讨厌我。”
“怎么会?”
“我这几天连续做一个噩梦。”她低声说,“是一个很恐怖的梦。我梦见你也好,妈妈也好,都认不出我了。我好像变成了一种怪物,我努力地向你们叫‘是我’,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种恐怖的嚎叫,你们吓得远远跑开,我拼命追赶你们,你们却更加害怕,躲得更远了……”
“傻瓜,这只是梦而已。”我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没有反抗。
“不,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无论我说什么,人们也不再能理解;无论我做什么,人们都只能感到畏惧。”
为什么会突然做这种梦呢?我觉得很奇怪,但却没有问。因为我知道这个问题应该留给专业的心理医生。
我只是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对了,你看你妈妈去厄加勒斯角玩的记录没有?她玩得可开心了。”
“没有。”她突然又紧张起来,“δ柔,你说我现在这样,妈妈会不会很担心?”
“放心,系统没有通知她。不是还有我来照顾你吗?”
她掩住脸,又啜泣起来:“我真是讨厌,让你们为我担心。可是我就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