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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年在雨中对他笑。

    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对他伸出手:“殿下,你再不回宫,陛下可要治我的罪了。”

    叶栖华迷迷糊糊地想,当然要赶快回宫啊,我怎么能让他被父皇责怪呢?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至。

    梦里那场大雨没完没了地响在耳边,叶栖华在大雨中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你别走,舅舅你别走……我跟你回宫,你别不要我……”

    睁开眼睛之后,居然已经是天晴。

    窗外天高云淡,每一片枯叶都干净得沁人心脾。

    宫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暖阁,匍匐在地上柔声说:“陛下,喝些粥吧。”

    叶栖华恹恹地说:“朕不饿。”

    腹中传来酸软的绞痛,叶栖华闻到帘外食物的味道都觉得十分恶心。

    宫人深深叩头:“宣王殿下特意交代,请陛下醒来后一定要先喝完这碗粥。”

    叶栖华皱眉:“朕若不喝,你们是不是要按着朕的脑袋灌下去?”

    他自幼性格强横暴戾,未登基时宫中侍人都会怕他三分。如今虽已是摄政王手中傀儡,宫人却还没来得及生出轻视他的胆子。

    宫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求陛下用膳。”

    珠帘之外十几个宫人一起磕头:“求陛下用膳。”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磕头的声音并不响。那些沉闷的声音却像是怪物的手臂,顺着床幔攀爬上来,狠狠攥住了叶栖华的心脏。

    年轻倨傲的皇帝疼得脸色发白。

    接下来的半个月,裴扬风都没有露面。但他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着叶栖华从醒来到睡去的每一个时辰。

    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一口不得多,一口不得少。

    几时去庭院中散步,几时回暖阁中看书。宫人们提着更漏伫立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静静地计算着陛下的活动时间。

    叶栖华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看书。

    他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却总想故意多喘几口凉气折磨一下自己的肺,好像……好像那些不在裴扬风命令之中的咳嗽,就是一种温顺的反抗。

    他害怕做一个过于听话的傀儡,一个被裴扬风握在掌心任意操控、却再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傀儡。

    那是叶栖华最害怕的结局。

    庭院里的树叶子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狰狞地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张开双臂。

    裴扬风终于出现在了叶栖华面前。

    他这次没有穿盔甲,一身布料柔软的玄色长衣,在猎猎秋风中衣袂飞扬。

    第三章

    暖阁里灯火阑珊。

    裴扬风在暖黄微醺的烛光下看叶栖华的脸。

    叶栖华被他看得久了,低笑:“国舅,像吗?”

    裴扬风说:“有些地方不太像。”

    叶栖华扬眉:“哪里不像?”

    “眼睛,”裴扬风神情温和了许多,“你的眼睛不像月白。”

    林月白是鲛人,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那双眸子映着三千春水,开着百里桃花,装着全世界所有的美好和温柔。

    可叶栖华不是这样的。叶栖华的眼睛深黑如墨,眼尾修长如钩,眸中的光华是血与火,是刀与剑。皇家兄弟,便如被装在一盅之中的数条毒虫,叶栖华是活到最后的那个蛊。

    这只世间最为凶狠蛊的虫如今正坐在灯下,眼尾被灯影拖出长长的一抹轻红。

    叶栖华沉默着拨弄着茶杯,许久才轻声自嘲:“还好,我有一点不像他的地方。”

    裴扬风不愿在叶栖华面前再想起月白。

    月白之死,便是面前这人亲手所致,裴扬风害怕胸中恨意让他忍不住失手弑君。

    “这几日,我派人与兀烈国使臣几番商议,最后达成协议,所赠粮食减两成,煤炭减三成,”裴扬风在桌上展开一张单子,“作为回礼,兀烈国公主明年春天会带三千头小牛犊前来中原,与我朝联姻。还望陛下早日考虑一下皇族之中适龄皇子,早日定下联姻人选。”

    “北荒风俗不像中原,兀烈国公主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叶栖华轻声说,“皇族之中,与她年龄相仿而又未曾婚配的,国舅,只有朕了。”

    裴扬风面无表情地冷笑。

    叶栖华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个笑容:“国舅,朕开玩笑的。”

    裴扬风说:“陛下,微臣笑了。”他心里被叶栖华这句联姻的试探搅得十分不爽。叶栖华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娶了蛮族公主,就可以借兀烈国帮助摆脱自己的掌控?

    不可能的。叶栖华害死月白,就活该一辈子痛苦至死。

    蜡烛一点一点被燃尽,只剩一点小小的烛芯跳动在一汪蜡油中。

    皇上和摄政王没有谈完事情,宫人们不敢进来换蜡烛,只会眼睁睁地在窗外看着光芒渐渐暗下去。

    屋里一片漆黑,映在窗纸上的两道人影已经看不见了。

    叶栖华借着月光看到了裴扬风的脸。英俊的五官被月光分割出了不规则的光影,裴扬风的唇很薄,下巴上已经生出了一点胡茬。

    叶朝男子以面容白净为美,富贵人家一日要理面三次,若面带胡茬见客,是极为不雅的举止。裴扬风大概是忙了一天,来不及整理仪容就匆匆入宫。

    天都黑了,他来做什么呢?

    叶栖华心中有了疑惑,就问了出来:“国舅,今晚可还要回宣王府中?”黑暗中,他柔软的声音带着点轻轻的沙哑,像是个普通的询问,又像是某种过于亲昵的挽留。

    裴扬风薄薄的唇勾出一个看不出温度的笑意:“陛下要留微臣在寝宫过夜吗?”

    叶栖华站起身,在月光下缓缓走到裴扬风身前,温顺地倾身靠在了裴扬风胸口,低喃:“国舅喜欢,朕也喜欢。”他不想再像被强暴一样承受一次又一次痛楚万分的亲昵。只要裴扬风想要他,替身也好,泄欲也罢,只要是彼此喜欢的,为什么不能甘之如饴。

    黑暗中看不清裴扬风的表情,那双在叶栖华身上游走的手却温柔了许多。

    叶栖华在幽夜之中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他成功了。

    裴扬风声音清冷:“把眼睛闭上。”

    秋夜寒风疼痛刺骨,叶栖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彻底的黑暗反倒让人好受些,叶栖华细白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裴扬风,触碰他宽阔的肩膀,触碰他颈上的脉搏,触碰那一片扎手的胡茬。叶栖华在黑暗中描摹着他心中张扬潇洒的少年将军。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站在城墙上嗅着北荒吹来的风沙,一夜一夜地望着长秦关的方向。等那一人长歌纵马而来,为从小被困于宫中的小皇子带来一壶边塞烈酒,或者一件粗糙的赤砂土泥人。

    回得去吗?

    被弄得狠了,叶栖华喘息中带了沙哑的哭音:“舅舅……我们……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