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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手

      许意几乎一夜没睡,回忆和梦境像无法驱赶的残影,来来回回的在脑海里剪辑播放。

    休息室的布局不算宽裕,陈列也十分简单,除了一个小小的盥洗室,便是一张简朴的单人床,一米八的许意堪堪躺下,连翻身都显得局促。

    四个平方的暗室起初从秘书办公室隔出来,只是一个专门存放必要文字资料的储物间。后来书记体恤他动辄熬夜,在办公室隔壁单开了一间资料储藏室不止,还把这个小隔间打造成可淋浴可过夜的加班专用休息室,说是有需要的同事都不必客气,但除了劳模许意,这办公室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主动加班到天亮的工作狂。

    季容知道后啧啧称赞:“书记真不愧是书记,这么大张旗鼓的给你戴了一顶高帽子。以后咱们许秘这头上三尺,可就永远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和他继续讨论这些明枪暗箭的心机算计,立刻换了凄凄脸色,扮作咬手绢的哀怨模样:“许太太真是好可怜,一个不提防,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了。”

    那时他怎么答应她来着?如非必要绝不留宿,就是爬也要爬回她身边。

    她只用媚眼轻轻睨他,许意却觉得那眼波带电,勾得他浑身发热:“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很成熟了,你没必要用违心的哄骗来取悦我。”

    纵然知道她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玲珑剔透,但又有几个男人能经得住被这般剖开质疑?

    许意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便用行动去掩饰内心的理亏,堵住她欲说还休的红唇。

    和她结婚其实也没多久,生活却像织锦一般,将她牢牢的嵌入在他的生命。

    起初以为自己只是领回一个合法床伴,没想到她的身上藏着太多惊喜。

    结婚时太仓促,两人没举行婚礼也没计划蜜月,连一张婚纱照都没有。后来还是许母暗示他不要得过且过,女孩子亏待不得,他才转而过问她的想法。

    “这些事情还是留着跟喜欢的人做吧,”她俏皮的冲他眨眨眼,“要是仪式感加重了我们的感情可不好哟。”

    他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哪怕她看起来是多么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她在很认真的经营这段婚姻,至少,许意是这么觉得。直接证据就是,他婚后的生活质量相比以前大大提升了一个档次。

    虽然有时候会被抓去当搬运工,但她每次都恰好在他不耐烦的前一秒回到身边。

    她的厨艺出人意料的好,虽然她喜欢吹嘘自己的摆盘水平,但对许意来说,食物本身给他的冲击已经足够。她擅长做境城传统的本帮菜,偶尔兴致上来还会叫星河一块儿煮火锅。

    许意不喜欢洗碗,但有她在旁边陪他讲话的时候,他恍惚觉得这也许就是理想中岁月静好的模样,连两个人安安静静一起吃饭喝汤的场面都比不上。

    家里陆陆续续按照她的喜好添置了一些小物件,他实在没办法不赞叹她的品味,沐浴露里的薰衣草味气息十分助眠,又或许是拥她入怀的感觉令人安定,就是这样平淡又普通的居家生活,他逐渐开始沉湎其中。

    大概因为,季容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不过她自己未必这么认为吧。

    想到无数个被她刻意破坏的温情时刻,许意有些好笑。

    “我呢,把你当朋友加室友,生活上照顾你一点也是应该的。”她江湖习气的拍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言之凿凿,好似一纸婚姻犹如云烟。

    这么想想,她的表现的确有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她从不对他任性,不准他对她许诺,主动调情也仅仅是前戏的一部分,两人平日的相处更像有亲密关系的好朋友。她独立自主,没有半点嫁为人妇的依人模样,唯独在床上才显得与他亲密为一。

    从前他看不破这份刻意的疏离,一厢情愿的觉得她不过是欲擒故纵,引他就范。

    而他乐得不去细究,只当如她所愿,操到她哀哀告饶,欣赏她不断高潮到失神的模样,直到她不得不用娇软的声音叫许意一声老公。

    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秘密吧,他没有提过沈梦溪回国的消息,更不打算让季容知道自己去给她送花。

    从他在后台被沈梦溪“召见”那天起,他就专避着季容在家的时候回去,却也只告诉她最近市里迎检,工作很忙。

    他十分清楚,四年来习惯了和她坦诚相对,自己绝无可能毫无破绽的对她说谎。

    直觉里,他不想让她知道沈梦溪回国的事情。

    不论是鼓励他去追求她,还是直截了当的执行婚前协议里关于离婚的那一条,他无需细想就可以预料她的反应,却不愿接受这个看似皆大欢喜的结果。

    那明明他毫无保留喜欢了十六年的沈梦溪。

    十五岁的白裙子从那个补习班一闪而过,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却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心里。青春期的躁动不安和过于激烈的性冲动总出现在有她的梦里,继而被温柔抚平,像池子里被吹皱的春水,波澜起了又停,再无痕迹。

    但许意知道,在见到她的第一秒,他的心就完完整整的陷落了。

    哪怕知道她去了与他不同的高中,哪怕知道她交往了一个对她不好的男朋友,哪怕知道她出国深造之后或许就定居海外,哪怕早就知道在她的人生中,他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姓名的路人甲,但就像身处黑暗的游魂那样渴求着光明和温暖,他无法不向她靠近,也无法停止打听她的消息。

    沈梦溪的家庭十分传统,对大提琴手的培养计划清晰明确,她从小被送到音乐学院练习大提琴,只要成绩不太糟糕,大提琴就是她需要关注的唯一。

    直到大学时期独自到伯克利求学,她才终于展现了沉静温婉之外的另一面。她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个堪称群魔乱舞的小视频,配文是“今天终于跟上了stevie老师的步伐!”

    许意在万里之外也能感受沈梦溪的好心情,他留言问左下角那个黑衣服女孩是不是她,竟然很快收到她回复的鬼脸表情。

    然后朋友圈里她的照片越来越多,自拍的,他拍的,人潮拥挤的街边,鸦雀无声的图书馆,高高闪闪的圣诞树下,她笑得阳光开朗,像一个被上帝亲吻过的天使。

    脱去名媛淑女的头衔,活泼可爱的她同样让他着迷。

    他找不到另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没有人像她带给他的感觉,即使只是一张照片,明明不是看向自己的眼,却能轻易点燃他深埋心底的沸腾,像是当初的一见钟情,被岁月酿成了醇酒,只要她一点点火花,他就心甘情愿葬身火海。

    他清楚自己无力反抗,却也毫无作为的放任自己浪费了一年又一年光阴。

    直到她回国。

    她的朋友圈贴了一张二维码,旁边是一张她笑意满满作虔诚祷告状的照片。

    “很荣幸加入境城交响乐团!大家!我要回国啦!以后这个微信会作为工作号使用,请朋友们添加我的私人微信号吧。”

    许意没有发送好友请求,却忍不住去看了她的第一场演出。

    其实他已经放下她了吧,尤其是当她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那样心无旁骛的演奏着,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他能更清醒的认识到,他们就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身体里尘封已久的渴望,仍然在叫嚣着靠近。

    和沈梦溪顺利的成为朋友,却没有坦诚得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恐怕连季容都比他清楚,他就是不可能放下她,而他还在执意欺骗自己。

    怪不得季容要说他是胆小鬼,怪不得她一定要在协议里加上离婚的那一条。

    即便已经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却仍然会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而退却,然后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擦肩而过,还畏畏缩缩的抱着回忆不肯放手。

    她真像一个优秀的全能型捕手,好像不论他怎么发球,都逃不过她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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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实在不知道有没有写出许意的犹豫,来来回回改了好久。

    下一更不知道能不能睡前更,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