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白的红血丝像是在不断蚕食中间海一样的蔚蓝眼球，直到铺天而来的绝望与悲伤将其整个蔓延——只不过对视一眼就让赵宸生如遭重击。

    他听到毕煜程说：

    “求求你，不要再把我一个人留下了。”

    *

    窗外的街景在眼前向后退去，颠簸的车身让赵宸生抱在怀里的人哽咽了一下，然后以成倍的功力又嚎啕大哭起来。

    前排的司机终于忍不住，打趣道：“小伙子哭一路了，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啊？”

    赵宸生抽出一张纸巾盖在毕煜程脸上，然后抬头笑着和司机说：“我弟弟运动会上五千米没得第一名，生气呢。”

    “那这气性真是不小啊。”

    听着两人的笑声毕煜程吸了一下鼻子，紧紧抱着赵宸生的腰身竭力憋回了自己的哭声，“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重活一世与得到你，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你也从来都不明白……”毕煜程哽咽了一声，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我有多怕哪天上天收回这份恩赐，让我再次失去你。

    “那你慢慢告诉我好不好，把我不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毕煜程抽了一下鼻子，看着附中的牌子越来越近，他坐直了身体，轻轻应道：

    “好。”

    第二十六章

    可惜两个人有一箩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曾经两人相遇的小巷子里。

    为首的那人赵宸生认识，和隋嘉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附中隔壁的财经学校横行霸道，偶尔闲了也会去别的学校门口堵人，是北区各大高中教导主任口中重点防范的社会上的朋友。但凡他出现，就没有轻易能平息的打架斗殴。

    赵宸生下意识把毕煜程拽到身后，他和王琛通过隋嘉辰的关系见过一面，刚张口准备拖延时间就看着对方从身后抽出棍子。毕煜程比赵宸生高了有小半个头，在王琛的手探向身后的时候他就猛地抱住赵宸生转了个身，棍子敲在毕煜程的后背应声而断。隔着毕煜程的胸膛，都能听到了周围的空气被劈开后，胸腔震荡的声音。

    赵宸生脑子空了一瞬，心脏跟着狠狠抽了一下。他抓着毕煜程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拼了命的往下拽，哪怕打不过对方，也不能让毕煜程一个人挨打。可对方的手就像铁爪一样狠狠地禁锢住自己，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

    毕煜程重生前也是街头小霸王，十里八荒的哪个小流氓他不认识？

    赵宸生认识王琛，毕煜程自然也认识。

    重生之前毕煜程在附中惹是生非的时候没少和这号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还打出一些情谊来，熟了之后两个人隔三差五在附近喝酒谈心，当年那些生怕被打击报复的光辉历史都牛逼轰轰的伴着酒嗝喷了出来。

    毕煜程很清楚王琛的套路，他能带敲一下就断的棍子出来，就是没打算放过他俩。眼看着周围的人就要扑上来，毕煜程也不管时间线能不能对上了，挑了一件王琛吹了两年的往事就抛了过去，“小琛哥，咱东哥还知道是谁在南京路后面套了他麻袋吧？”

    小混混们听着东哥的名字显然也是一愣，纷纷看向了王琛。

    王琛面上无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失了分寸，他走进包围圈，伸手拍上毕煜程的脸蛋，“你搬东哥出来吓唬我？”

    毕煜程微笑以对，直笑得王琛心里没底。

    “你这个意思是我干的了？”

    “你说不是当然就不是。”毕煜程眼睛往周围的一圈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王琛身上。

    如果说王琛是财经的毒瘤，仗着家里有点钱敢来小打小闹，那邢东可是真正的黑社会太子爷，十八年思想品德顶多教会他砍人之前先讲两句道理。如果不是月黑风高又人多势众，给王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邢东。

    看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毕煜程胳膊一软整个瘫在了赵宸生的身上，嘴里嘶嘶地抽气，娇气地喊疼。

    赵宸生看他这样心疼的不得了，又气又急，转身弯腰把毕煜程往身上一扛

    ——当然是没有扛起来。

    毕煜程前脚掌点在地上跟着赵宸生一步一挪，他把脸埋在赵宸生的颈后，盯着赵宸生脖子上的吻痕痴痴的笑，心里颇有些英雄救美的洋洋得意。

    *

    背后的伤虽然红肿起一道，看着十分吓人，但其实算不上多疼。赵宸生上药却是十分小心翼翼，捧着毕煜程就像是捧着一尊易碎品，棉棒扫过皮肤犹如羽毛轻轻扫过。毕煜程终于意识到自己装疼装得太过，他转过去抬起赵宸生的下巴，垂着头的人眼睛通红，凝起的眉头堆在一起，毕煜程推了两次都没能推平。

    “其实一点都不疼，我刚才是骗你的。”

    赵宸生下巴往旁边一挪，甩开毕煜程的手，“你怎么知道是王琛套了东哥麻袋？”

    毕煜程顺着赵宸生转头的方向将自己挪动到赵宸生的视线里，张口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路过那边恰好看到的。”

    “南京路上都是夜店，你什么时候路过的？”

    这不是送命题吗？毕煜程斟酌了一番，将时间点推到了和赵宸生在一起之前，赵宸生暑假回家的那段时间，“暑假”。

    听到毕煜程的回答，赵宸生缓缓翘起了嘴角，眼睛里的悲伤烟消云散，他举起手机，当着赵宸生的面打开自己的微信，找到邢东点了进去。

    “路上被人堵了，去你南京路的公寓躲躲，大门密码还是xxxxxx？”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上个星期六晚上。“我都不知道你也认识东哥，你既然知道当时是谁干的，不如给他打个电话？”

    毕煜程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赵宸生望着毕煜程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不断贴近对方，吐息的热气贴着对方的脸颊，“嗯？”

    先是苦肉计再是美人计，毕煜程站在坑底吞了一口口水，投降般举起双手，“好吧好吧，我骗了你。”他看着赵宸生的眼睛，无奈道：“我要告诉你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可能很扯淡，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即使不相信我也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其实”

    “——是重生回来的。”

    毕煜程都准备好迎接赵宸生或惊讶、或愤怒、或戏谑的眼神了，可是没想赵宸生却笑了，笑得那么好看。

    “我也是。”

    毕煜程沉醉在赵宸生的笑里，还没反应过来赵宸生话里的意思，手机便响了起来。

    “妈？”

    “什么？”毕煜程凝神听了一会，朝赵宸生做了个口型：“我妈突然来接我回家。”

    “不用不用不用，你别上来了，我在同学这里，马上去楼下找你。”

    挂了电话之后毕煜程张开双臂，对着赵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