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沧海 作者:琴昂

    第二○四章 刺穿心灵

    看着母亲在空洞洞的大门外，像深秋里棵已经落叶的枯树，布满皱纹的脸，如隔天的菜叶子，母亲越来越苍老越孤独了，顿时，有种要刺穿心灵的东西，让王大海两眼热。

    王大海猛然想起坐牢时，望着铁窗外，片遥远的天空，曾写下简单而直白，标题为“好好的”的诗句：“当你呱呱坠地，母亲说，bǎo bèi ，好好的喝，别呛着；当你蹒跚学步，母亲说，孩子，好好的走，别跌着；当你鹦鹉学舌，母亲说，儿子，好好的学，别落着；当你步入社会，母亲说，小伙子，好好的干，别闲着；当你锒铛入狱，母亲说，男子汉，好好的改，路还长；当你白发归来，跪在母亲荒凉的墓前，你说，我定会好好的。”

    然而，王大海回来三年了，竟然在母亲节都不能亲手送上束康乃馨，也没有照个面，说上句话，常常有个自我ān wèi 的借口，忙于事业，疲于奔命，难道忙得没有时间，累得忘记拿起身边的电话，那头，双树皮似的老手，用仅有的点微弱体温，将冰凉的电话久久地焐热了。儿已长大，不再牵着母亲的衣襟，难道让曾经牵过的衣襟，在寒冷的风中飘零。如果还执迷不悟，那熟悉的衣襟，将永远随风而去。

    “老太君来了，董事长还磨磨蹭蹭的。”从王大海身后赶上来的吴兵，他指着远处的方金凤，催促王大海。

    “真是操心的命，谁通知她的？”王大海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心事重重地问。他内心想法，虽然平时不能很好地照顾母亲方金凤，但绝对不能让王大海的事情，使母亲方金凤担惊受怕。

    “通知老太君什么？”吴兵yí huò 不解，反问道。

    “知道工厂出事故，我母亲又要提心吊胆。”王大海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平时只要是母亲问到王大海的事，王大海的回答，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除非在事实面前，无法改口。

    “谁不知道，滨江的街头巷尾都议论开了，连偏远的新厂区，大家都知道。”吴兵看着王大海沉闷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

    “不jiù shì 玻璃窑炉漏料，怎么下子满城风雨。”王大海今天的整个时间，都埋头于车间，全部精力投入到玻璃窑炉的抢险之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兵故作神秘地回答。

    “还有什么议论。”王大海紧追不舍，接着问道。

    “董事长套漂亮的组合拳，拿下李建国，有的人闻风丧胆，心惊肉跳，大数人拍手称快。还有个别的人燃放鞭炮庆贺。”吴兵引以为豪地称赞道。

    “李建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咎由自取。”王大海平心静气地回答。他不想扯到，谁在李建国的问题上起到关键的作用，切顺其自然，善恶自有报应。

    “不管怎么说，在你们俩人的角逐中，人们对董事长是刮目相看。”吴兵仍然不松口，jì xù 恭维王大海。

    “我只不过没有当鸵鸟，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了回人。”王大海实事求是地说道。

    “人们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说你是王在沧海。”吴兵情绪激奋地谈论着，他听到的关于王大海的种种传说。

    “树大招风，定要夹着尾巴做人，谁冒泡谁遭殃。”王大海认真地告诫吴兵。他认为凡事都有两面性，枪打出头鸟，zhè gè 为人的基本常识，应该牢记心中。

    王大海简短地与吴兵说了几句话，走到公司大门前。王大海母亲方金凤，在铁门旁，她从不踏入德豪公司大门步，认为德豪公司是个是非之地，前任朱兆有的悲惨遭遇，在她心里始终有块阴影，怎么也抹之不去。自从王大海的父亲在锅炉爆炸中亡故以后，方金凤的神经紧张起来，总是有种飞来横祸的dān xīn ，她不能再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方金凤在王大海从监狱shì fàng 回家时，语重心长地告诫王大海，做平凡的普通人，心安理得，无忧无虑，不要天到晚，翻来倒去地瞎折腾。可是事与愿违，王大海依然我行我素。

    今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能牵动母亲的心，下决心走出家门，王大海疑云重重。是听说德豪公司的玻璃炉漏料事故，搅得她棵脆弱的心，对王大海的安危放心不下，必须要她亲眼来看看，才能安定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是听说李建国被双规事，感觉大快人心，把这喜讯及时地告诉王大海。种种bsp;bsp;，王大海从母亲方金凤麻木不仁的表情上，摸不准究竟为何事而来。

    不管是什么事，好事坏事都不重要，对于王大海来讲，他要抓住zhè gè 时间，尽个儿子的孝心，好好地biǎo xiàn 下。王大海跑上前，拉开章文的手，小心翼翼地托住母亲方金凤的只手臂，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公司里指挥千军万马，但此时，他像个腼腆的孩子，轻声地问：“到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坐。”

    方金凤用力甩开王大海托住她臂膀的手，咬着嘴唇，头偏向另边，倔强地着，没有说只言片语。

    “既有弹簧又有海绵，坐上去，柔软舒适。”王大海急忙跑到母亲方金凤头偏向的边，搓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讨好地劝说。

    方金凤头没有再转向，而是用手使劲将王大海推开，看上去，整个身子僵直，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王大海心想，可能是母亲方金凤在埋怨王大海，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望母亲。所以，见到面，给王大海个下马威，好好地jiāo xùn 下，让王大海长长记性，什么时候要到母亲身边倒倒茶，送送水，敬敬孝心。

    “到办公室里喝杯香茶。”王大海笑着对母亲方金凤说。

    方金凤在王大海面前，既没有转向，也没有推开王大海，纹丝不动，目不转睛，bsp;mò 得像尊雕像。王大海看着母亲方金凤的异常举动，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方金凤气若游丝的呼吸里，有种绝望的气息。心里想，大事不好，肯定有事，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王大海慌张起来，立即拉住章文，着急地要问个水落石出。

    正在这时，曹爱国从车间里走出来，漏料孔完全堵死以后，他临时性组织员工安全值班的任务，也随即宣告jié shù ，剩下来的事，都是技术副总经理丁强带领技术人员，开展如何修补玻璃窑炉，重新启动生产的工作。曹爱国zhǔn bèi 回办公室，走近办公楼的时候，他的老花眼睛，拿在手的报纸，看字不行，却对在大门边的方金凤，看得清清楚楚。

    “大妹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曹爱国热情地迎上去，笑着对方金凤说。

    方金凤听到曹爱国响亮的招呼声，没有回头示意，可以说，曹爱国是方金凤的大恩人，王大海出事以后，都是曹爱国鞍前马后地bāng zhù 张罗着，即使王大海在监狱里打架，又要加刑的时候，也是曹爱国找他的个在中级法院的战友，主持公道，协调解决了此事。还有小儿子读书，女儿开店，没有曹爱国支援的财物，方金凤想都不敢想。想到此，方金凤情不自禁，眼里有两行老泪滚落下来，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拭着湿润的眼眶。

    “两个儿子都出息了，个在商场，个在官场，大妹子是有大福之人。”曹爱国看到方金凤擦着眼角，他没有在意，以为老年人，尤其是老年的女人，见到风，眼角自然而然地溢出泪水，仍然大声地与方金凤打趣道。

    方金凤听到儿子的字眼，还有大福之人的词语，老泪虽然没有溢出几滴，却张开大口，哇地声，号啕起来。王大海看到母亲方金凤如此伤感，没有心思去问章文。回过身，立即伸开手臂，把抱住悲伤中的母亲方金凤。

    “大妹子，您不能太jī dòng ，伤了身子。”曹爱国弯腰，靠近方金凤，大声地ān wèi 道。

    如果不再劝慰可能要好点，曹爱国声温暖的劝慰，方金凤的情绪似火山爆发般，顷刻之间，全身搐动，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号啕，yī zhèn 阵撕肝裂胆的哭喊，让在方金凤身边的曹爱国猝不及防，手足无措。王大海紧紧地抱住瘦小的母亲方金凤，不容置疑，在公司的进出要道，不能久留，往哪里去，王大海董事长的办公室，显然不行，事不迟疑，立即到厂前区王大海的单人宿舍，先稳定母亲方金凤的情绪再说，这件事可能与王长江有关。

    在曹爱国、吴兵还有章文的bāng zhù 下，王大海迅速将母亲方金凤转移到他的单人宿舍，情绪稍微稳定点的方金凤，靠在床上，摆头之间，看到桌上的盆风信子，接着看到花盆边，帖有王长江抄写的风信子花语的字条，张字条上写着：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另张字条上写着：永远的怀念。方金凤发疯般，扑到桌面，双手死死地抱住花盆，张变形的老脸，对着字条，目瞪口呆。

    第二○四章 刺穿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