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洞中醒言
西唐游记 作者:odmhoasis/云笑轻风
屋内不是很亮,浅浅的烛盏,长长的焰苗,但已足够看清那席案间的三人。懒懒斜坐衣冠尚整的藤原上清,身右一个酥x半掩正起了身笑脸相迎的浓妆妓女,和他左面一个似有些羞臊,低着头轻纱遮体的娇柔小倌。
带着甜腻味的熏香袅袅中,叠衫影袂。瞥见那小倌与藤原上清案下交缠的手臂,我心底大呼一声!
藤原上清先开口招呼道,“阿子,来坐啊!这是弄儿,那是兰儿,都甚是相熟,不必客套。”
阿子!?就算是要用假名,你我也没近乎到如此地步吧?还有,你个变态丸,也太能搞了吧,居然是男女通吃!…可男男的话,岂不是要用到那里,呃…
皮疙瘩顿起。我忍住想要再瞄一眼那小倌的念头,半笑不笑得嘴角抽搐几下,跨进门槛,远远得坐到了几案另外一侧。
避开那贴靠上来的妓女,挽挽自己的男装胡服窄袖,我正襟危坐,直奔话题,“这次来找藤原兄你,是有关京城这阵子闹腾的毒虫咬人的事儿…”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藤原上清侧侧头,坐回到他身边的妓女兰儿利索得嗨了一声,一改先前的轻佻举止,日东人拜见主上般的弯腰叩首行礼后,手持团扇走到门对面的窗栏前,乍看是在搔首弄姿,实际上却似眺望环顾的警戒起来。
莫非此处是日东人在京的…我猜测才起,心间突然忽略了什么的烦躁不已,正有些忐忑。几案对面,那自从我进屋后就一直埋头不语的小倌投来的莫名视线,令我猛然抬头。
这少年是谁?怎的有种熟悉感觉?…
星眸稍眯,藤原上清将那复又低头的小倌向自己怀中带带,对我忽然恭敬说道,“前番数次,承蒙大人出手相助,主上及藤原一干人等感激不尽。客气的话不说,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藤原必定全力以赴。”
见藤原上清罕有的认真起来,我压下心头烦躁和脑中纷纭,盯着他,直接问道,“藤原兄,你是你们日东大祭司的徒弟,又修习过蛊术,可知最近京城闹虫的缘由?”
“毒王蛊,”叩案几下,藤原上清毫不犹豫得坦诚回道,“是我日东自古秘传下来的一种霸道蛊术,与人融合成功后,能够c控世间万毒。虽然极难炼成,我也未曾亲眼见过,可那些闹虫地方残留下的虫骸,我去瞧过,能令或是天敌从不相安无事同时出现或是匿于深山老林水泽中的罕见毒虫齐齐现身的,除了那毒中之王的毒王蛊,我想不出其他解释。”
得到藤原上清的肯定答复,我不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杨小桐想干什么?单是与她有关联的,长阳城内外,不过是本姑娘的苏府、杨大冰块的西g和文霜的府邸,可京城遭虫咬的人数,成百上千,有朝廷命官也有平民百姓,若说只是为了混淆视线,报复于我,实在牵强的很…
想到此次来找藤原上清的目的,我把心头疑虑搁置一旁,“是毒王蛊的话,可有解救的办法?我意思是,在那中蛊之人不丧命的情况下?”
抬头望向案对面那人,却在走神。撑着臂,侧着头,烛光摇曳中,脸庞的刀削线条柔和起来,一双幽眸,怔怔凝视过来,朦胧似隔千年,似有星光闪过。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耳边阵阵的丝弦飘渺,鼻端暗暗的粉香萦绕。片刻恍惚,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诗。可用来形容眼前这人…嗤!好比给只凶狠鳄鱼戴上了顶可爱的婴儿绒帽,滑稽的紧。
打住脑中的荒谬遐想,我叩响案面,重复问道,“藤原兄,中了毒王蛊的人可有解救之法?”
“……”藤原上清沉默着,不曾回神。
被变态男情人般凝望,我有些愠怒,更多的是从后背脊椎尾骨处升腾起来,如冰如火的怪异感觉。
那小倌先反应过来,轻咳几声,敛眉垂颈的恭顺退后坐到暗影中,藤原上清这才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得端坐了,嗓音顿时恢复几分疏远和冷意,“拘于密室,火烧虫灭,蛊心相连,不死不休。”
听过麦当劳的话,早已有所准备,可得到藤原上清的再次肯定,心头还是一片黯然。稍稍迟疑,我张嘴问道,“能不能像黑煞蛊那般,从一人过到另一人身上?…”
“嗯?你说的可是过蛊?”
想到白墨想到崇仁,再被对面藤原上清一双恢复常色的鹰般厉眸盯着,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结巴着解释道,“你、你们大祭司那么歹毒的本命黑煞蛊,本姑娘也曾用体内浩气化去过,这个、这个毒王蛊,是不是…”
眼中一丝似恼似涩的不明情绪闪过,快的几乎不曾出现。藤原上清抱臂道,“行不通的。毒王蛊与黑煞蛊不同,是不带魂魄毫无意识的蛊虫,寄养于人心脉深处,除非那宿主身死心枯,否则蛊虫不会依靠本能破体而出。”
“这样啊…”我叹口气,一杯温茶入喉,说不出的苦涩。杨大冰块,这回本姑娘怕是帮不了你了。
谢过藤原上清的详细作答,我敛了眼幕,掩去心头沮丧,思忖一刻,最后询问,“那,毒王蛊可有追踪之法?”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带着藤原上清提供的一种专用于搜蛊的蚜虫,我和文昭调派下来的十来名g廷侍卫一路驾马狂奔,出了城东的兴庆门,来到最近一起红獠蝎伤人事件发生的村庄。
“禀大人,就是昨个儿,俺家三愣子就是在这老井旁打水时被那蝎虎子叮着的…呜呜呜呜…”抢救不及,幺子已经死掉的中年女人哽咽着说道。
我朝侍卫使个眼色,安抚那女人下去。从马侧褡裢中拿出一个火柴盒大的囊袋打开,放到那已被村民们砸得稀烂的虫骸残r旁,十只白蚜虫,缓缓得爬了出来。
区别于普通的细小蚜虫,咬食囊中蜜瓜一夜,这十只小家伙竟是出奇的圆墩,个个足有绿豆粒大小。更诡异得却是它们若有灵x的绕那獠蝎残迹三圈后,排成一线,急不可耐得向那井沿爬去。
“见鬼了…”身旁,一个手持火把的侍卫低声嘀咕道。
我竖指嘘去,示意安静。
日头未出,加上临近龙首渠,一阵凉风吹过,村后远山偶尔一两声的兽鸣幽幽传来,我的身上却也不由起了一层的皮疙瘩。
等待未久。“大人,这井下靠水线处有个洞,可过人!”追踪下井的矮瘦侍卫低声报道,“可要属下继续跟下去?”
看着这家伙探头出来,一副不知是因为井中寒气冻的还是胆小吓的牙齿颤颤的样子,我心底暗笑,自己的怯意顿消,挽袖说道,“你上来吧,我去!”
“大人,使不得,还是属下去吧!”数次碰面,明显是杨傲寒身边侍卫领头人的冷脸男劝阻我道。
“不必再争,机不可失。再说凭本大人的身手,足以应付下面可能碰到的突发状况。”我褪下外衫袍,扎好劲装腰袖,塞给他另一袋囊,“这是公蚜虫,你仔细拿好了。按照来时商量那般,半个时辰后,留下一只,其余全部放出。若是这些虫子爬到了什么地方是你们去不得的,就赶紧去向杨大…人禀明,切忌打草惊蛇,记住了!”
“那…大人,您多加小心。”神色中透出些许敬佩之意,冷脸男冲我点头应道。
“走了!”咬着火折,我双手抓绳,滑入井中。
似乎是曾经地下流水淌过腐蚀出的天然x道,手脚着地处净是湿漉漉的碎石泥土和腐烂树g。越向内行,洞径越小,潮气越盛,空气的流动却也渐渐缓慢起来,只有手中的火折子,依然明亮摇曳,证明前方并非死路。
天元气运转,我一心多用,一边时不时得小心c控着璨穹挖土扩路,一边盯看着前方半丈远处光晕尽头与黑暗交界的蚜虫白线,暗叹口气。自己怎么就心血来潮的亲自下来,作了拱土打洞的蚯蚓一条?
半蹲半爬得前进多时,是汗是泥,反正衣衫已经全粘于身上。又拐过个弯,洞x忽然增至一人来高,豁然开朗。
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双眼酸涩,我拿袖肘内衣料干净处揉蹭几下,将换过一只的火折举起,视野中,盆g错结,自洞顶蔓延的大树触须下,顿时显出并排两个,均已缩至尺宽的x口。
有古怪。我叩叩x口那面的土墙,闷闷的却又透着空响。将火折子凑近,璨穹飞掠,清除掉表面的泥渣毛苔,一堵垒得密密实实的砖壁出现眼前。
果然是人工砌成。我皱着眉头,看向那砖隙间的白灰米浆。年头不远,怕是最多也不过数载。
除了大内皇g,没听说过,这京城外郊小村兴挖地道,用材还这么高档的。
眼见那一队蚜虫稍稍停顿,直奔右侧洞x,我不敢迟疑,又怕用璨穹拆砖,损坏x口,招来麻烦,连忙用上缩骨道术,收敛身形,挤入x口…
“嘀嗒…滴嗒…”除了我一人的心跳,耳畔只余露水落下的寂寞声音,却越发衬的周围一片死静。
弯腰行走在长满青苔的光滑石道内,心头一种似曾经历却来不及回想的怪异感觉一闪而逝。
丝丝y风,潜过身遭,掩不住那浮游于空气之中的淡淡腥臭。
拐过道弯,又是一堵墙壁,却没了显眼入口。将那十只徘徊壁上、兜圈不已的蚜虫收入袋囊,我灭掉火折,捏紧手中璨穹。不是小心过头,实是方才抚指墙上时,我察觉到了那侧传来的细微声响。
有人或者有物隔墙在动。
“…拘于密室,火烧虫灭,蛊心相连,不死不休…被毒王蛊驱使的毒物,会沾染上蛊虫煞气,三日不消…”
稳稳得c控着璨穹,切豆腐般无声得割过那面石壁,我的手心却慢慢沁出潮汗。若真是杨小桐,可怎么办?当场烧死她了事?打晕她交给杨大冰块处理?…
四道切口下去,不及推开闯入。一个柔和男声,虽是在窃窃私语,却依然清晰得传入耳来,“吃了这药,起码可保一日安睡…杨姑娘,我是真心为了救你…”
这人…是谁?
几声似兽似人的嗬嗬声打断我的思绪,那男子声音顿时慌张起来,“杨姑娘,你怎么了?…你要撑住,不可屈服…杨姑娘,你、你莫要抓我…杨姑娘,痛!请你放手…呜!”
伴随着男子的低声痛呼,是鬼号般的尖叫声起。被切开的墙壁一斜,压倒过来,却是冲我这个方向。
生生不息,天元气自动流转护体。我双足扎地,臂膊发力,抵住那大块巨石。
掠过折腰仰面的男子面容,豆大的昏黄灯火下,我瞧的清楚,一间牢房,墙对面的腕chu铁链上拴着一人,披头散发,捶x大叫着的正是那失踪月余的杨小桐。
“去,快去找主子来…”
“她又犯病了!”
“开门…老袁头你倒是快开门啊!…”牢外,脚步声、喊叫声纷踵而至。
眨眼间墙侧铁门上咔嚓咔嚓几声,钥匙转动。我揪着那男子衣襟的手一僵,心怦怦怦怦的数下急跳,顿被扯到了嗓子眼儿处。
脑中空白,心底大叫。d!本姑娘不会被抓个现行吧?!
几下闷响,似有人在踢门,咒骂不断,显是那牢头一时紧张过度,打不开门来。
生机又现。电光火石,我体内天元气暴涨,左手拖起那男子拉入洞x,随后右手推出,手脚并用,将那堵“豆腐沉墙”缓缓推向原处。
“轰隆”“哐啷”两声,我这边石墙归位,牢房那侧铁门也恰恰打开。
肩贴石墙,我一动不动得蹲趴着。墙隙间的丝丝凉风渗透过来,断断续续的女鬼嚎叫作背景,几人的说话声入耳。
“…加锁链…”“…塞住她的嘴…”
“…喂养的毒虫拿来了…”“…离远点儿,甭让这怪物咬着了…”
还好,暂时无人察觉对墙这面的不对劲。墙上切痕,齐整合缝几乎不见,我不由暗赞璨穹的锋利,同时也侥幸这堵墙是整块巨石而非前番x口砖头垒成,不然砖渣落下,甚至墙壁坍塌,怕是早已被那侧来人发现。
虽还不敢完全放下心来,却总算可以咽口唾沫,缓口气了。不管有用没用,我将手足上粘带着的泥苔刮下,抹到缝隙上,靠坐在石壁旁,闭了双眼,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筋骨,忽然又是一惊。
有些不平的呼吸,温热的体温,淡淡的莲香,都提醒了我身旁另一人的存在。
“恕我冒昧。请问姑娘,你…除了上回,你来救上清的那次…我、我们是否还在哪里见过?”他轻声问道。
秘道黑暗,他又无内功在身,对面也瞧不见人。可触及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我还是心虚得别头,飞快应道,“没有。”
“哦…”有些失望。沉默片刻,但听得他带着几分迷蒙的嗓音低声喃喃起来,“忘记了…我把她忘记了…苏…苏…”
一声声的喃呢,宛若世上最柔的风最韧的丝,毫无防备间,已密密得缠绕上来,不由迷醉…
想起那夜船上不算什么的梦一场,本是终了,本该忘记,许多往事,却于此时此刻的幽暗秘道中,一段段的,涌上心头,愈见明晰。
江扬行g初见吹笛被错认成长风的他,太极殿前恭顺却不卑膝的他,冬夜桥头怅然思乡的他,御苑林内中了离尘咬唇滴血x子坚强的他…
越想忘越不得忘么?目光回转,我盯着身侧的日东崇仁,懊恼发现,不经意间,他竟已侵占了我心中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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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入凡间的谪仙不假,可不是中了我的惑术么?却为何还要痴缠如斯!一个崇仁,一个白墨,这两兄弟莫非是本姑娘的命中孽缘?!
瞧着他柔唇粉染,双颊生霞的痴痴样子,我的心脏急跳起来,脑中烦乱已极,下一刻本想拍拍他衣袖阻止他再絮叨的手,鬼使神差得索上他的脸。
“嗯…什么东西?苏、苏姑娘,你在哪里?!”挥舞着手臂,崇仁惊呼起来。
咦喂,别叫啊!被墙那边的人听到了怎么办?我心下一急,脑中一热,抓着他的手臂,贴住了他的唇。
“唔…唔唔!唔唔唔!”被压贴在石壁上的崇仁身体一僵,对我拳打脚踢起来。
甫一触碰到他的唇,我已幡然醒悟。可若是立刻放开,难保不再生变故,何况,这唇…
吮着他的唇r,绵甜如蜜,有种类似白墨的蛊惑味道…y凉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丝丝莲香,是不同的纯…喜欢,喜欢得很…
“苏、苏子…你是苏子…我记起来了…苏子,你莫要走!”身子软了下来,手却紧紧揪住我的衣袖,崇仁哽咽说道。
我的脑中嗡隆一声炸开,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好色?肯定。心动?大概…是的。
我无意识得呵呵干笑两声,未及想好是破罐破摔还是再施惑术,身旁崇仁搂抱住了我的腰,“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求你,莫要再让我忘记了你,不然,我…我会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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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至此,脑中烦乱已极。墙那侧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子声音适时响起,岔开了我的注意力。
“怎的又发作了…饲蛊的毒物还是不够么…去,你们四个,到城外抓虫去,要活的,越毒越好…回来时当心些,莫要让人瞧见…都退下,锁好牢门了…”
皇太女文露。那这里…难道是兴庆g?!结合之前心头那一闪而逝的的怪异感觉,我有些明了。曾到过文霜的皇女府暗牢一趟,此处,九成可能,是兴庆g的暗牢所在。我今日一路走来的秘道,怕恰是这暗牢的通风渠道。
存了这个想法,天元气流转间,我在石壁顶上和底下暗角处果然找到了几个指chu的圆形小孔,另一端直通墙壁那侧。
只是…我捻动着手指带出的有些腥臭的粘湿泥渣,这是什么?
锁链脆响,牢房中的杨小桐嘶嘶嚓嚓几声非人怪响,我忽生警觉。
村井外出现过的红獠毒蝎,通风孔道,腥臭泥渣,以身养蛊,万毒噬心…她是在召唤毒物!
零星线索扣合一处。看了一眼那被我切开又推合上的沉重石墙,就算是虫群涌来,应该也不会被轻易拱开吧。不管事后打草惊蛇与否,眼下还是赶快走人的好,免得成了包饺馅料。
拉起崇仁的手,我急促传音,“你若是信我,就跟我一齐来!”
“啊?”他身子一僵,想要缩回手去。
我稍作解释,“路黑,咱们拉着手,安全些。”
崇仁点头哦了声,有些羞怩得回握住我的手,朝我这边瞅瞅,不知在想什么,脸颊飞霞,耳g也红通起来,竟是清纯娇憨的可爱。
我一愣,随即狠掐自己大腿几下。边拉了崇仁向来时路快跑,边心中暗骂自己,苏子,你个色女,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工夫发花痴!
土中缝中,冒出的毒物渐多,所幸都是受到毒王蛊的召唤,爬去暗牢饲蛊,不会主动攻击,偶尔几只冒失毒虫直直爬来,也被控身前拟化为急旋刀幕的璨穹绞碎。
饶是如此,自秘道中一路行来,本就有些晦浊的空气中腥臭味越来越浓,慢慢弥散开来。
怕崇仁受惊,加上他心脉虚弱,体力不济,到了后来,我也无暇顾忌什么男女之别,或是身体接触后可能引发他恢复记忆该不该的,背了他,连奔带爬得撤回到先前的狭窄x口,破开砖墙,退到那棵巨大树g下,向上钻了个葫芦洞入树,又垒了砖头堵住下口,直到周遭除了些许树屑,再无毒虫出现,方才彻底安心。
和崇仁半靠半坐在树洞中,我舒口气,“好险。”
“嗯,”嗅着洞中的木头清香,崇仁也舒了口气,“那些虫子,当真难闻得紧。不过,姑娘你…本事真大,又聪慧,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妙法躲藏毒虫。”
被他那双暖玉眸子凝望,明知没光没火的瞧不见人,平复下的心跳还是再次加快,我讪讪笑道,“没什么的,呵呵…”
其实我若是使出全力,破土而出并不困难,只是这会儿外面怕是已天光大亮,出去之后被人瞧见,尤其是被瞧见和日东太子在一起,怕又要麻烦不断了…可是,想到自己方才破墙钻洞的英勇表现,我的脸不由有些发烫。如今猫在树洞中,不知道崇仁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和他赖在一起…
“谢谢你…”沉默中,我正胡思乱想,崇仁呐呐着道,“今日若不是你再次出手相救,我怕是已被牢房中的那位杨姑娘困住,若是被太女殿下知道,可就糟糕了。”
“不、不必客气。”我也结巴着应道。
一路和崇仁不着痕迹得聊过几句,我大约了解到,首先,那石墙外面确实是文露的兴庆g;其次,杨小桐确实是被文露控制,只是如何控制,崇仁也不得而知。
打探到杨小桐的下落,本是件好事。可聊着聊着,我的脑子却晕乎起来。比起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询问话语显然更直截了当,也更让我慌乱。
此刻,崇仁倦眉微蹙,又轻声说道,“你…真的是有苦衷么?为何连姓氏也不能告诉我?我、我不会乱说的。”
嗓子发紧,我干笑两声。
本来就是我擅自动用惑术,令他忘却一段记忆,此刻实在不愿再随口编个瞎话欺骗于他,我顾左而言它,“你配的药,真能令那杨姑娘安稳昏睡一日而蛊毒并不发作?”
知我不愿再提自己的事,崇仁微叹一声,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姑娘两番救命在先,崇仁又怎会相欺。在日东,懂蛊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我曾研习过几年医术。那毒王蛊虽然霸道,毕竟无魂相附,我瞧那杨姑娘…着实可怜…”停顿片刻,他向我的方向瞅瞅,忽然侧了头,艾艾续道,“我不是…那个,我不是在意她…不是那个意思…”
听他言不达意得解释着,我心头一软,握了他的手,在那略凉掌心边比画边说道,“我姓苏,单名一个子字。”
“啊?!”崇仁一声低呼,揪住我的衣袖,颤声道,“你、你姓…”
瞧他两眼噙泪得巴巴望来,心底的最后一丝困扰和懊悔也消散了。是孽缘是福缘,未来不知,此刻是真。
我情不自禁得轻吻他脸颊一下,“你梦里那人,是我。”
一句话,没用解除记忆封闭的惑术,却是真言。
崇仁一眨不眨得看着我,滴滴清泪滚落腮边。
“苏…苏子!”颤抖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他在我耳边大声呼喊,“你、你这个混蛋!你怎能让我忘记了你?!你混蛋!混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