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张天赐知道自己得选择在哪边了，哪边他都不愿得罪，哪边他也得罪不起。

    而那个黑痣汉子却下子活了起来对着那些仆役煽动道：“大伙别怕这狗秀才！今天他的事破了，锦衣卫要来抄家拿人了，大家还犹豫什么？”原先揍了他通的那两个家仆，此时也悄悄收回了包扎着的手，缩在人群里面不敢抬头以免被那黑痣汉子想起。

    立时那些奴仆里就有十数人指出来，纷纷指责丁平素如何欺压善良，行不法。不单有说丁没事就偷窥宅院里女人洗澡、偷了青春奴婢肚兜把玩，甚至还有狠毒的居然说丁zhǔn bèi 图谋不轨谋逆！

    “丁秀才啊，看来这是罪证确实的铁案啊，你可以问问那位姑娘，仆人还是能证主的，不论何朝何处，你这要谋逆啊，不在亲亲相隐的条文中！”那百户冷笑着，对张天赐喝道，“丁宅谋逆，全部拿下！”

    “慢。”丁摇了摇头，对这位百户说道，“看来尊驾是硬要和学生过不去了？”

    张天赐下意识退开半步，他恨不得能立时消失才好。丁出了事，若是指挥佥事王林王大人怪罪下来，他绝对吃不消的；但经历司却是锦衣卫指挥同王山王大人捏在手里的人马，搞不好这位百户jiù shì 同知王山派下来的，他姓张的只有个nǎo dài 两只手，他得罪得起哪位？

    至于张天赐身后那些校尉、力士，是很自然都缩了缩脖子向后偷偷倒腾，能在张大人面前自称本官的，至少也得是个百户吧？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人家百户大人要弄张天赐大人，大约还得走番手续；要捏他们这些军余、校尉，那还有什么难的？

    丁坐直起身子冲那位百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那位百户大人不由得贲然大怒！要是还没亮出身份，那主家使唤奴仆倒也正常，问题是现在都摆明车马了，这丁不过区区个秀才，在他这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居然还敢摆谱？不禁冷笑道：“竖子无礼！”

    “无礼？学生管教家人，你突然出来插上脚，倒是谁无礼了？”

    那黄板牙百户拍大腿，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原来这是你丁家的家事？家主管教奴仆又没闹出人命，的确就算是衙门里也不理会的。”不过他起身却又坐落，脸狞笑冲着那些仆役问道，“九年秋七月，有人记得驸马都尉石璟的家事么？”

    这些奴仆有不少都是京师长住，各大宅院府第的诸流言逸事专是他们最为喜见乐闻的东西，当于便有人道：“可是那驸马爷因为骂家奴而被投入诏狱的事？若是那事倒是记得的，谁也没想到堂堂的驸马爷骂自己家奴骂出事来。”【注】

    那黄板牙百户点了点头道：“嗯，看来也不是只有本官才知道，公道自在人心嘛，何况于谋逆！这是家事么？”

    此言出，那些告过密卖过府里消息的下人，哪里还有不懂这百户是要给他们撑腰？看看驸马家的吕宝，jiù shì 因为靠山硬朗，jiù shì 驸马爷也骂不得，硬把人家主弄进大牢里去了；虽说这百户兴许没吕宝的靠山那么硬，但丁秀才也不是驸马都尉啊！丁某人跟驸马爷个天上个地下好吗？个百户还不治不死他？那不就和捏只蚂蚁样！

    于是前前后后二三十个奴役便气焰愈加嚣张了，开始有人嘴里不干不净骂着粗口。纷纷叫嚣着丁时日无云云，这可不比容城那班读书人还少扯点典故有所讲究，这完全jiù shì 市井式的谩骂和诅咒式的脏话，例如什么“尔母出教坊司也！”、“汝母婢也！”这放在丁前世听着感觉还骂着蛮斯文，其实在这年代来说，却是颇为恶毒的了，因为那jiù shì “你这婊子养的！”、“你妈是小老婆！”的意思——教坊司不jiù shì 官妓么？家中奴婢生子，就被收为妾，不jiù shì 小老婆么？

    “张大人你知道腰牌上的暗记么？这可是有讲究的。”丁却不理会他们的叫骂，见这黄板牙并没过来的意思，便冲着张天赐微微笑道，“近来学生可是碰到过类似的骗局，如果张大人不懂这腰牌是如何做假，不如还是让学生鉴定番。”

    黄板牙不禁狂笑，这实在是让人抑压不住的可笑，天下有人蠢到会用假的锦衣卫朝参官腰牌，在天子脚下首善之都的京师行骗？当下却对张天赐说道：“让他看！本官便看看这酸丁能看出什么来，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逃！”

    那块腰牌拿在手中张天赐便觉得火烫般，忍不得使它早时离开自己的手，只是先前zhè gè 百户装腔作势却不拿走，所以他才直捧着罢了，此时听着如蒙赦令，马上走过去将它递给丁。

    “那位校尉，麻烦你把腰牌也给学生看看。”丁将那百户的腰牌摆在台上，却对张天赐身后的个校尉如此说道，“哼，之前那骗子自以为做假手法高明，却不知道这腰牌是有暗记的，只须取校尉腰牌合在起，立时假货便无所遁地！”

    那黄板牙百户听着笑着腰都直不起来，却指点着丁笑骂道：“他娘的你这酸丁，还真以为爷是骗子？你那脑子里都是豆腐脑么？”说着对张天赐身后那校尉说道，“给他，不然怎么叫这酸丁死心？”

    那校尉望了张天赐眼，见该管上司点了点头，却便把身上腰牌取下递给丁。

    丁将两块腰牌取于手上，上下抛了下，却对黄板牙问道：“真要学生鉴定？若是学生鉴定出假的，恐怕你就不好看了。”

    黄板牙冷笑着，带着脸猫逗老鼠玩的的表情，挥了挥手笑道：“只管去做，此时求饶于事何补？”

    “好。”丁点了点头，顺手将两块腰牌塞进边上煎水的红泥炭炉之中。

    “竖子敢尔！”那黄板牙时须发皆张，也顾不得这六品官的形象了，急急冲过去便将那红泥炭炉踹翻在地，不顾上面那壶水被踹翻刚好溅到他脚上，也不顾那火炭块块被风吹过愈加明亮炽热，伸手便进那炭里寻拔他的腰牌。

    那块校尉的铜腰牌倒是下子寻到，被那黄板牙拔到边，他那块木质的腰牌却就怎么也找不到。丁在桌上拿起抹布，拈起那块刚放进炉里略有些烫手的铜腰牌，扔给那校尉笑道：“看，真的便是真的。”

    那黄板牙失神蹲在地上，喃喃道：“怎地烧得这般快？个秀才，怎地敢做这等样事？”

    丁长叹道：“学生都说了，若敢让学生鉴定，怕你脸上不太好看的，我看腰牌上写着，朝恭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这下好了，你没牌便要依律论罪了。不过你冒充官员想来够杀头了吧？来来，马大人，移步过来下。”说着丁便向张天赐招了招手。

    后者惊魂未定走了过来，却见丁指着那黄板牙：“此人冒充官员，大明律学生不太清楚，想来总归是够杀头的了，你来做见证。”

    丁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黄板牙和张天赐能听到的音调说道，“驸马骂家奴，骂到自己进锦衣狱，为啥？因那家奴是阉党啊。方才想唤你过来，便是想告诉你，学生因有位世叔是司礼监太监，所以现在也身不由已变阉党了。”

    丁说他有个世叔做到司礼监太监，那不jiù shì 督公么？黄板牙只觉心中发寒，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蠢到透顶！为何上峰只让他恶心丁，却没有别的吩咐呢？因为王振是人家的世叔，看来连同知王山大人都不好直接下手打杀的关系啊！

    偏偏自己还想能套上个谋逆办成铁案，这真是合了他刚才说的话“自作孽不可逃啊！”当下连甩开丁揪在他胸口的手都不敢，双腿软跪了下去，两眼之中尽是凄楚神色。至于丁有没有可能诓他？zhè gè 黄板牙做到百户也不是白搭的，敢烧他腰牌敢在被锦衣卫套上谋逆的罪名，还脸色不变反而讨论自己zhè gè 百户该不该杀头的人，jiù shì 当朝三四品大员的子侄也做不到的。除了王振真是人家世叔，还是极亲近那种，没有第二个dá àn ……黄板牙这会想着，搞不好这丁还是督公入宫前的私生子呢！

    “你真的应该去吃梨园饭啊，学生实在是钦佩至极。”丁望着跪倒地眼泪无声横流的黄板牙百户，此人没有开口但双眼之中却是任谁都看得出的乞饶神色……想想先前这厮那嚣张气焰和现时的比照，真是要放丁前世，什么影帝都能拿了。

    只不过这百户想给丁套个谋逆还要办成铁案，丁对于经书是没有原来的丁秀才通达，但孔老夫子说的句话，丁却是奉为人生至理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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